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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席地而坐 下(184)

作者:山水间间 时间:2021-09-25 04:47 标签:重生 强强 近水楼台 古代幻想

  而那曾居于鲤河边上的符重红,她作别师兄与师弟之后,前往白虎门,拜石荒为师,从方岐生收到的那些信来看,符重红和石荒还挺合得来的,石荒是个嗜武如命的疯子,而符重红,她虽然向来没有感兴趣的东西,但是魔教为杨晟提供了去处,她便没有怨言。
  信中,石荒对符重红赞不绝口,说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不过跟他学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将刀法掌握了,而且还琢磨出了变招,再过几年,恐怕少有比得上她的人。
  然而,方岐生早就切实体会过了,否则也不会如此迫切地将符重红拉拢到魔教来了。
  聂秋偶尔也会在半夜惊醒,似乎被什么东西唤醒了。房间内盛着黑暗,皎洁的月光从窗缝中涌进来,照在地上,像是一汪明澈的水池,身侧传来平稳的、又轻又低的呼吸声,他缓慢地抬起手臂,手腕处宛若烧痕的印记,覆上一层月光,就这样静静地和他对望。
  田挽烟当初交给聂秋的那个竹节,有着金属一样的颜色,像铜,上下皆通,据她所说,朔月之时,坐北朝南,在山环水绕之处,以石击节,田翎就能够知晓他传来的消息。
  自昆仑之后,聂秋就明白了,那些天相师大多都是陨落的神仙,田翎也不例外。
  他依照田挽烟所说,试着在朔月时敲响竹节,然而,竹节却没有响起兽音,也并未损毁,田翎没有给他任何的答复,这是聂秋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神仙都已经离开人间了。
  若是在进入昆仑之前,聂秋先去见了田翎,恐怕之后的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只是,朔月的时候,他正和方岐生在前往鲤河的路上,实在不可能中途去见田翎。
  或许这世上的所有事情,得到了一样,就会失去一样,大多数人直到亲眼见到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不过,错过的就是错过了,不必去追忆,也不必去后悔。
  聂秋这么一动,方岐生就跟着醒了过来。
  他望见聂秋手腕上的那两轮交相辉映的弦月,察觉到聂秋恐怕又是在想昆仑的事情,也对,这么折腾了好一番工夫,到最后竟连自己的身世也没弄清楚,任谁都不会情愿。
  “我已经派了玄武门的人在那附近守着,若是阵法消散,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将消息传达给我们的。”方岐生困意未消,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带着浅浅的鼻音,“不要胡思乱想了。”
  春寒料峭,夜半的空气中浮着一股冷意,聂秋只是把手伸出了被窝,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手指的温度逐渐降低,有点凉了。正好听到了方岐生的话,聂秋就闷闷地应了一声,他侧身朝向方岐生,道了句晚安后,便闭上眼睛,将身体下沉,试着再次进入浅眠。
  他是不常做梦的,此夜也如以往的每一夜,寂静无音,只剩下茫茫的一片灰黑。
  意识被逐渐地向下拉扯,拉扯,最终被铺天盖地的阴影彻底吞噬,归于沉寂。


第317章 尘封
  玄武门的消息传来, 已是十日之后的事情。
  这时候方岐生正巧不在总舵,他特意交代过,若是昆仑那边有了消息, 玄武门直接将消息递给聂秋就可以——聂秋接到消息后, 便提笔给方岐生书了一封信,略略提及此事。
  眼见着雪白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向大漠深处的青龙门,聂秋暗暗地叹出一口气。
  由于温家的事情就摆在那里, 方岐生近来一直很忙, 几乎没回过总舵, 而聂秋留在总舵,则是和身为左护法的周儒一起处理公务,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虽然公事繁杂, 不过倒也能有条不紊地处理,不至于出岔子。魔教偶尔闹腾几天, 也是因为段鹊前来造访。
  而他们之所以如此迫切地处理这些堆积已久的公事, 还有一个原因。
  当初在沉云阁的时候,聂秋与方岐生潦草地成了亲,以天为幕, 以地为席, 以轻飔为宾客, 以坟冢为高堂,以刀剑为玉如意,不着红裳,着白衣, 着黑衣,就这么拜了天地高堂,原本说等到尘埃落定之后,他们再办婚宴,结果总有闲事打搅,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要是再拖延下去,别说方岐生了,连聂秋都觉得有点愧疚。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周儒某天敲响了房门,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他们的卧房,高高兴兴地将手里的喜帖递给聂秋和方岐生,说他和段鹊终于要成亲了……之类的话。
  周儒与段鹊,其实算得上青梅竹马。
  段鹊的母亲抛夫弃子,不成器的父亲又成日酗酒,动不动就要打骂她。
  段鹊许是真的对他没什么感情的,所以当酒壶晃晃荡荡碰翻了烛台的时候,段鹊嗅到那股呛人的味道,从梦中惊醒,便见火光滔天,她甚至没有试图去喊醒自己的父亲,蒸腾的烈焰之中,仿佛还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但是段鹊走得很坚定,始终没有回头。
  来来往往的人,喊着“走水了”,舀水去救火,可段鹊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
  大多人都在凑热闹,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那些杂言碎语不断地涌入段鹊的耳蜗,她却不想理会,只有比她年长几岁的周儒走了过来,问她害不害怕,又问她渴不渴。
  这种年纪的男孩多半都是顽劣的、缺乏同理心的,只会揪着别人的痛处肆意嘲笑,段鹊身在这种家庭,早就见识多了,所以,她当时只是淡淡瞥了周儒一眼,并没有理会。
  当然,段鹊的感情是比较淡漠的,接近于无,她是没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直到她被一户人家收养,亲眼见到那家人的独子,又经他提醒,这才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周儒的父亲作为魔教左护法,常年不在家中,不过,因为这个,那些风言风语也逐渐变少了。几年过去,段鹊也与这家人混得半生不熟,若不是因为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导致段鹊选择背井离乡,而周儒又正巧被选为下任左护法,这段安稳的时日应该更长。
  随着年纪的增长,段鹊的长相愈发艳丽,却并不是滚烫的、热烈的,而是纯粹的冰冷,一眼看过去,就像饮下一口冰水,有种刺骨的寒意,是疼的,却偏偏又令人痛快。
  收到段鹊被人绑走的消息时,周儒正和魔教派来的人在一起,商议他去总舵的事情。
  他急匆匆地赶过去,心惊胆战地推开那扇门,喊出段鹊的名字时,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得他有一瞬间喘不上气来,而屋内的景象,恐怕在场没有哪个人能够忘记——段鹊的头发散乱,衣裳松松垮垮的,饰物滚落一床,那个未着寸缕躺在她身下的男人,胸口早已没了起伏,脖颈处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能够看得出撕咬的痕迹,显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周儒回身,轻轻地关上柴门,将那些抱有好意或是恶意的目光全部阻隔在门外。
  直到周儒将段鹊散乱的长发捋到她的耳后,他才发现段鹊竟然在笑,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见到段鹊露出笑容,是意味不明的,诡异神秘的,却又极其明艳的笑容,好似罂粟。
  他用袖口擦去段鹊唇边的血迹,喊她的名字,哄着她,要她将那些血肉吐出来。
  段鹊愣愣地望了周儒很久,她的魂魄似乎也被抽离,又被周儒硬生生喊回来,一丝一缕地重新填回她的躯壳里,当意识彻底回潮之际,她才猛烈地喘息了一下,咳嗽起来,将嘴里那些混着血液的肉块全部吐了出来,周儒唯一的白衣也就这么完成了它最后的职责。
  之后,周儒也没能陪段鹊太久,常锦煜与他父亲商议之后的结果是,要他现在就去总舵,于是他只好让自己的母亲替他照顾段鹊,可当他向段鹊告别的时候,他说,我很快就会回来,段鹊只是看着他,眼底兴不起一点波澜,半晌后,她回答,我不可能等你的。
  等到周儒终于从魔教回来,段鹊早已远走高飞,听母亲说,他走后不久,段鹊也辞别了,她确实是实现了当初的承诺,在其后的三四年里,段鹊就像消失了似的,杳无音信。
  再次见面的时候,周儒已是魔教左护法,而段鹊已是醉欢门门主。
  当时段鹊也没有表露出热切的态度,还是那样冷淡,叫旁观者都以为周儒在她心中恐怕也就只是个过客而已,结果,有一回周儒被正道的小门派掳走,段鹊直接血洗了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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