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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席地而坐 下(188)

作者:山水间间 时间:2021-09-25 04:47 标签:重生 强强 近水楼台 古代幻想

  “受世间法则的约束,神仙不能直接干预凡间的万物。正如我提笔所写的第一段话,神仙并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至少我现在所写下的事情,都必须要交给一个凡人来做。”
  “徐阆,我所说的‘凡人’并不是你。身为凡人,你的寿命已经走过了三十年的光阴,恐怕无法亲眼见证天界重建的那天,倘若你决意饮下楚琅留给你的甘露,便与昆仑相连,称不上神仙,也算不得凡人。”笔端在此处顿了顿,留下一个小小的墨迹,“不过,退一步来说,我也不知道你是否会回到昆仑,你向来喜欢寄情于山水,若是留在人间,倒也不错。”
  他在这里留下了一段空白,许是想写点什么,却也不知道该从何写起。
  在显而易见的停顿后,白玄如此写道:“如果你想回昆仑,这里便有你安身之处。”
  毕竟他在卷轴中写下的这些话,都是以徐阆回到昆仑为前提,所以,白玄在写下那句话后,就不再纠结于这一点,往后的字迹,也变得顺畅,继续谈起了此前所说的话题。
  “我事先有所准备,将其藏在了后殿,你一看便知。”
  “在那旁边的木盒中,便是我利用所剩无几的灵气凝聚而成的,名为‘三壶月’的法宝,它可罔顾法则,令时光逆流。至于这天界能够直接操纵时间流转的,除我之外,还有星宫的武曲星君,她所持的星盘可以触及冥冥中的天命,破军星君应该不会因私仇而拒绝你。”
  “最后,待到邪气被驱散,众仙归位,便用凡间最坚不可摧之物斩断昆仑。这件事,我托付给了梁昆吾,因为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至于‘坚不可摧之物’是为何物,你不明白,可以问他。当昆仑彻底陷落后,从此仙凡两界不相见,再无瓜葛,一切,都该在此画上结局。”
  徐阆拨弄卷轴,将它彻底摊开,紧接着,他却变了脸色,愣在原地,缓不过神来。
  “当你看到这些话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离开了。如果我猜得不错,贪狼星君应该会要求见我的天明烛石,但那没什么要紧的,因为属于我的天明烛石已经熄灭了,所以梁昆吾多半不会拒绝。徐阆,我想象不出来你看到天明烛石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恐怕也不可能知道了,实际上,烛石是不会出错的,你需要知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玄圃仙君了。”
  “我已舍弃神格,自甘堕魔,从此归入万丈苦海,镇守每至满月便会暴动的邪气。”
  他在卷轴的末尾,写下四个字:“不必来寻。”
  徐阆望着指尖无意沾染的新鲜墨迹,慌了神,心脏跳得厉害,震得胸膛发疼。他早该想到的,神仙无法预测邪气何时会摧毁平衡,否则楚琅当初也不会全然没有准备,而这个卷轴,并不是白玄提前写好的,神仙是不兴写遗书这东西的——他是不久前提笔写下的。
  他腿脚发软,脑袋一片空白,跌跌撞撞跑到门前,猛地推开那扇雕花的桃花木门。
  飞雪入喉,门外落雪纷飞,风声如咽,只剩白茫茫的一片,哪里寻得到白玄的踪迹?


第320章 大寒
  那是在亲眼确认明珠中的预言之后发生的事情。
  星盘酝酿了几个月, 耗费了比以往更久的时间,最终给出了回应——
  星宫塌陷,昆仑失守, 焰云山的火将穹庐烧得滚烫, 桂月金弓在遍地的蛇鳞中裂成碎片,四方开天镜的光辉变得黯淡,徒留一片青羽,诸仙陨落, 将最后一条法则彻底打破。
  白玄没有将明珠中的景象告诉徐阆和梁昆吾, 他隐约记得谁说过他性子很倔, 隐忍而内敛,总喜欢藏着掖着,若不是迫不得已,他恨不得独自一人就将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所幸, 他们都对他抱有极大的耐心, 还有赤诚相待的信任,他不说, 他们也就不问。
  在那之后, 白玄将自己关在了洞府内,很长时间都没有露面。徐阆和梁昆吾大约也察觉到了什么,偶有递来昆仑的请帖, 也是梁昆吾接下了, 而徐阆那样闹腾的性子, 竟也没有再偷溜到玄圃堂霸占他的望月亭了,玄圃堂就像以往的几千年那样,静得没有生气。
  直到飞雪将窗棂敲打得噼啪作响,他才如同大梦初醒, 从漫长的沉思中抽离出来。
  窗外风雪正肆意,抬眼望去,仿佛天地褪色,凝结在一层薄霜中。白玄推开窗户,裹挟着冷意的风立刻灌了进来,驱走沉闷的气息,只听得簌簌几声闷响,是积雪跌下了窗台,混迹在白茫茫一片雪地里,又被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埋没,很快就分不出区别了。
  这场几乎要淹没昆仑的暴雪,并未驱走他身上近乎滚烫的疼痛。
  白玄站在窗前,任由凌冽的寒风灌进他半敞的衣襟里,将袖袍吹得鼓起来,露出胸膛上的青黑色纹路,那道痕迹正缓慢地蠕动着,汇聚成藤蔓的形状,好似雪地里的泼墨。
  他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他想,古藤反噬的速度实在太快,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古藤是扎根在心口上的,即使是一个轻微的吐息,都会牵扯着胸口,带来撕裂般的疼痛,这昆仑虽然冷得寂静,他心中的火焰却总在无声无息地尖啸着,迸裂出滚烫的火星。
  白玄引火将窗台上的残雪融化,一汪积水躺在那里,照出昏暗无光的天际。
  不久前,白玄与帝君经过了几个月的讨论,最终选择将人间短暂地作为藏身之地。
  而白玄对人间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临安的那场骤雨。
  他想不出来,众仙陨落人间会是个什么景象,而待到天界的邪气散尽,他们又该如何被唤醒,脱离凡胎,重归仙界。总有人来做这些事情,不过,他是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白玄暗自叹息一声,拢了拢衣襟,将那不详的印记藏了起来,然后踏出了玄圃堂。
  他本意是想借此机会散散心,摆脱那种沉郁愁闷的情绪,于是没有告诉徐阆和梁昆吾,独自离开了,许是因为揣着心事,等到抬眼望向周遭的景象时,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人间,河岸的杨柳沉静如旧,南屏寺的钟声在人群嘈杂声中显得破碎不清。
  如果这就是徐阆的一心所向,他那总是闲不住的闹腾性子,倒也不难理解了。
  这场面实在是太吵、太热闹了,白玄有些招架不住,总归没人发现他的身影,只顾着去瞧西湖的渺渺烟波,他便后退一步,隐去身形,彻底融入婆娑的树影,返身离开了。
  离开临安之后,白玄并没有回到天界,而是在人间漫无目的地行走,偶尔稍作停留。
  他望见皇庭贵族以酒为池,以肉为林,玉石砌成的砖瓦外,沿路百里,饿殍遍地,尸骨累累,唯有寒鸦会在此久久停留;他望见心如死灰的侠士抛却浮名,归隐山间,以鹤为友,从此再不过问江湖之事;他望见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偌大的家业就此毁于一旦。
  他也望见大涝之际,官吏开仓放粮,百姓欲为他立生祠,他却不谈功德多少,只谈应尽之事;他也望见两鬓斑白的老者打磨剑刃,从容入世,平定江湖风波,待旁人谈及他姓名,才发觉人早就没了踪迹;他也望见家境贫寒的少年偷着将新衣塞给衣不蔽体的乞儿。
  从天界望向人间,隔着万丈云烟,看不真切,总觉得虚实难分,也很难和他们共情。
  如今,虽然仍是隔着一层纱,不过好歹比以前要清晰太多了。白玄想,那些哭笑怒骂都离得很近,情绪太热烈,他就像这样静静地看着,尽管无法体会他们所感受到的情绪,却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神仙与凡人的不同之处,归根到底,是基于寿命的长短上的。
  凡人的寿命短暂,几十年匆匆而过,友人分别,难保再见时已经阴阳两隔,于是有了离愁别绪;或是贪图享乐,或是惠及子孙,于是急于求得富贵;九州浩大,穷极一生也未必游尽,于是因着一些微不足道的景象而感到喜悦;淑人易失不易寻,知己更难求,于是才造势将爱情描述得轰轰烈烈,好似仅仅只缺这一帖良药,这人生的苦厄就难治得好。
  而神仙寿命漫长,凡是该有之物,都是与生俱来的,于是无欲无求,情绪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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