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男鬼追妻实录(65)
因着今日发生的事太过杂乱,谢春酌初入睡时总有些不安稳。
夜半,雷声轰鸣,白光自天际闪过,劈下时落下一道惊雷,轰隆一声,震得世间仿佛都要为之颤动,而后,雨声淅沥,一场雨就这样连绵不断地下了起来。
谢春酌忽然感觉到潮湿腥臭的味道朝自己袭来,屋外雨水倾斜流入,缓慢地渗透进来,将地面润湿,隐约间,一道道湿漉漉的脚印浮现在屋内。
烛火摇曳闪动,那脚印停在床榻前。
“……呼呼……”
“嗬嗬……呼……”
谢春酌惧冷得缩起,用被褥盖住全身,蜷缩成一团,眉心蹙起,睡得极其不安宁。
砰砰!
砰——!
未关紧的门窗被风雨吹打,发出剧烈的响声,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谢春酌似被惊醒,眼未睁开,口中先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但很快,那拍打门窗的风雨被阻隔在门外,一切只剩下一层朦胧的雨意。
湿润的手隔着被褥抓住了小腿,冷得刺骨,冷得瘆人。
谢春酌呼吸急促,那床前虚无缥缈的人影附身靠近……慢慢地、慢慢地……
轰——
巨雷再度落下,白光将一切照得分毫毕显。
榻旁烛火骤然间熄灭,谢春酌猛地睁开眼,冷汗淋漓。
门窗大开,风雨袭来,而就在那门中,有道人影正屹立在那。
他悚然看去,便见对方踏步而来,脚印踩踏至屋内,遮盖住原先所有痕迹。
谢春酌呆呆地看着他来到床榻前,冰冷的手带着些许滴落的雨水,遮住了他的眼。
很轻的叹息声落下。
“睡吧。”
困意袭来,谢春酌在最后一刻抬手,抓住一缕银白青丝,再度睡下。
第47章
“卿卿。”
“卿卿?”
“卿卿……”
“卿、卿……”
“……嗬嗬卿……卿……”
“……好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想要……和……你、融为……一体……”
“我的……卿卿……”
“我们的、卿卿。”
……
无数混乱的黑色如同雾般扑面而来, 越来越浓,几近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人影,雾成了水,水成了血, 稀薄的一切成了粘稠而腥臭的混浊物体。
极端的恐惧袭击了谢春酌, 他看着它、它们朝他靠近, 迷恋地、贪婪地、哀伤地走来, 想要把他拉过去, 想要……和他融为一体。
……
轰隆——
暴雨倾盆。
“嗬……啊……”
谢春酌倏忽间睁大双眼, 喘气声如破风箱, 单薄的胸膛因为梦中的恐惧而大幅度起伏跳动, 咚咚咚!咚咚!心脏几乎要突破那薄薄的骨肉跳出来,在这雨夜中展示自己的无助与不安。
床前坐了个人, 垂下的影子遮盖住屋内烛火, 投射到谢春酌身上,成了一截阴影, 让他初醒时睁开的眼不至于被刺到。
谢春酌缓出一口气,抬眸看他时,回笼的思绪才后知后觉对方出现在这里,并且停留有多么奇怪。
“师尊。”谢春酌喊道。
那双目阖起, 似在打坐静休的人抬起眼眸,雪白的眼眸冰冷淡漠, 然后视线慢慢落到了他的身上。
南災不是瞎子,眼瞳比眼白的颜色要更深一些,是淡淡的银色,瞳孔内是浅浅的银灰色,若在白日来看, 一眼望去,确实会叫人认为他目盲且无瞳孔,但夜里来看,倒是能窥见一二分别样的美丽。
那双眼睛像是什么特殊的供品,宝石一般,有种意外的神圣。
谢春酌初见他时就在想,若是挖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更加美丽。
现在对方垂眸注视着他,谢春酌急促不安的心绪慢慢平稳。
他撑着床榻要坐起身,一动,就发现南災不受控制地朝他倾斜而来,他吓了一跳,抬手才发现自己手里抓着一缕银白色的头发。
近距离与南災对上视线,谢春酌有些尴尬地松手,“……抱歉,师尊,我不是故意的。”
南災淡淡扫他一眼,“无事。”说完就不吭声了,坐在那不知道想什么。
窗外雨声淅沥,下个不停,屋内仿佛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气息,烛火也像是蒙上一层昏黄的光晕,变得朦胧。
谢春酌又听到了那股粘稠的“嗒嗒”声,风一吹,呼呼——
他不受控制地缩肩,抱住双臂,神情警惕而不安地打量四周,明明没淋雨,却像是淋了雨的小兽,可怜又可爱。
“今夜吾会陪在这里,睡吧。”南災突然出声。
谢春酌惊讶于他的贴心,又后知后觉问:“师尊,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找我?”
看着面前端坐的仙人,谢春酌耳边莫名冒出万春说的话。
小心仙尊。
为什么要小心?
或许是察觉谢春酌不动声色绷紧的身体与呼吸的变化,南災动作顿了顿,抿唇侧开脸,声音很轻,放进谢春酌耳中却犹如炸雷。
“玉至……好像回来了。”
什么?闻玉至,回来了?
这才多久?!这怎么可能!
谢春酌顾不得太多,猛地跪坐而起,双手抓住南災的肩膀,美目圆睁,大惊失色,一张脸惨白:“你说什么?!”
南災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了,随后蹙眉:“像什么样子?”
对方语气不悦,声如寒冰,谢春酌一下像是被冷水浇了头,猝然冷静下来。
他松开手,坐在自己的小腿上,肩膀微微塌下,低下头,有些颓然,实则在乌发垂着遮掩住的神情中,慌乱与恨意在那张白皙漂亮的脸上一闪而过。
“……师尊,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被吓到了……”谢春酌似在抽泣,他不敢再去拉拽靠近南災,手却小心翼翼地扯住对方宽袖的一角,攥进手心,寻求安全感。
白生生的手比绣着精致纹路的布料袖口还要柔软光滑,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一截露出来的晧腕……南災匆匆挪开视线。
“玉至,他真的回来了吗?”面前人哀声问他。
南災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不安、欢喜、惧怕。他不明白,为什么谢春酌做出来那么多事,可他们却还是爱着他,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要来找他。
南災神情紧绷,他板着脸道:“只是有可能,此事涉及重大,你莫要跟宗门内其他弟子谈起,吾会处理一切。”
话罢,他再次道:“今夜一过,你必须搬去与吾同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该死的,早不说,早说闻玉至复活了,他早搬过去住了。谢春酌恨不得破口大骂,只觉得南災真是个说话都说不清楚的蠢货,还仙尊!
虽然在心中狠狠唾骂,但面上谢春酌还是抓紧南災的袖子,咬着唇,装可怜一会儿,像是在犹豫,最终将那句话问出口:“师尊,你会……救他吗?”
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问完之后,谢春酌目光紧紧地看着南災。
南災起初并没有应答,这让他的心沉沉坠下,但很快,对方轻轻半阖下眼,道:“他犯下了无法原谅的错,没有回头路了。”
谢春酌一下明白过来,这错误或许指的是闻玉至杀了储良。
残害同门,加之现在闻玉至又不知是人是鬼,南災自诩品性高洁,定然是无法忍受有如此污点的弟子重归门下。
谢春酌从没有那么庆幸过储良的死,但这也不全是好事,闻玉至既然能狠下心杀死自己关系亲密的师弟,这也代表着,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一个失去理智,不知人鬼妖魔的东西,往往带来的威胁是巨大的。
当南災站起身时,谢春酌不由一惊,跟着支起身子,手从扯着袖口到了胳膊,风雨吹入,夜色寂寥,阴冷之感布满了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