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40)

　　这个洞穴的通道格外的长，林序暗自计算着距离，恐怕这里已经不是七步桥下，而是走了很远了。
　　这洞穴也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经过后期人工的开凿才成了这个样子。没有哪处河底的洞穴会挂满冰霜，冷若寒冬。况且洞穴里面还有只在严寒之地才会生长的雪蜘蛛。
　　林序心底不无疑惑，自从遇上这么个土地神，又到了这么处不属于这里的洞穴。
　　聂子枝倒是在林序怀里乐得开心，无聊地抓起林序垂下来的发丝，绕在指尖上把玩。
　　终于前面的路变得开阔明亮了起来，冗长的洞穴通道似乎到了尽头。
　　走出洞穴后，并没有走出河底，这周围竟是一望无际的咸涩海水，那洞穴将河底和海底连接了起来。
　　洞穴里无比冰凉，走出来后，海水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聂子枝拉了拉林序的衣领，道：“这是我们刚来这里时的那片海。”
　　那片让缩地符失效的海域，没想到七步桥下的河竟然通向海底。但七步桥下的河水并不似海水那般咸。
　　林序看了看身后的洞穴，这洞穴不仅仅是连接两个地方的通道，也阻止了两个地方的水相互流通。
　　这样来看，这个海域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来说海域非常大，本身就非常神秘。比如鲛人族定居的海域，各种各样的禁制和法阵，阻止了外面的人进入。这样鲛人族在那片海域就有着绝对的权力。
　　这片海域并不是任何家族的领地，这样的洞穴和禁制就很耐人寻味了。
　　有法阵的地方就会有阵眼，有阵眼就会有灵力的波动。先前林序和聂子枝赶路，没想过要找那个法阵的阵眼。但现在看来，这个阵怕是没那么简单，虽然这样复杂的阵本身就不简单。
　　林序转而向长怀问道：“阵眼的位置恐怕还在更深处的海底，跟紧一点，别游散了。”
　　长怀点点头，身体的僵硬在陆地上时，感觉还不那么强烈。但是在深海里，那一点僵硬便无法忽略。他愤愤地捏了捏手中的土地神。
　　土地神一拳捶向长怀的手指，不满道：“你干嘛？”
　　长怀道：“都怪你。”
　　土地神捶得更厉害了。
　　这事也怨不得它，活了几百年，活得迷迷瞪瞪的。当初创造他的人是为了让它镇压河底，但它这么些年来，连河底有什么都不知道。
　　林序手里能在水底用的符纸太少，聂子枝拿了一大把特殊材质的符纸给他。林序拿出几张寻找灵气位置的符，往海底探去。
　　越往海底游，身体的僵硬便越来越明显。受影响最大的聂子枝几乎是在林序的怀里动弹不得，他的身体也越发变凉。
　　好在三人对灵气的感知力都比较强，很快就锁定了阵眼的大致位置。
　　往深处游去时，一道白光从海底升起，形成一个法阵在林序三人隔绝在外。只是那个法阵并不完整，上面有四个破碎的孔。
　　是那个出现在海面的古老法阵，聂子枝之前射出的四只箭，并没有让它完全消散，而是裂开了。
　　林序稳稳地停在了法阵上方，那法阵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把人和深海隔绝开来，禁止外人的进入。
　　长怀第一次见到这个法阵，心里极为震撼，惊讶道：“这个法阵我之前在一个卷轴上见过，我还以为这个古老的阵法早就失传了，怎么这里有？”
　　林序点点头，道：“我也以为这个阵法早就失传了。”
　　即使之前已经见过一次了，再次见到这个法阵，林序心里还是惊愕。一个法阵的制作极为麻烦，有些法阵只是理论上可以成功，但实际上却很难成功制作。更何况是这样古老的法阵，制作方法早就已经遗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了。
　　聂子枝看了看那四个洞，又把那两颗宝石从拿了出来。那两颗宝石包裹在火焰里太久，已经变得暗淡了。
　　聂子枝收了那宝石上的火焰，把那宝石从法阵上裂开的洞里丢了下去，那法阵附近的海水立马翻涌了起来。
　　长怀惊道：“你干嘛？”
　　聂子枝的神情有些冷冷的，没有回答。
　　林序盯着那宝石坠下的方向，那法阵附近升起腾腾白雾。那白雾席卷着附近的海水，海水瞬间停止了涌动，结起了冰，一时间法阵附近逐渐千里冰封。
　　那冰封层的表面，像极了洞穴墙壁上的冰霜！
　　林序抓起还没反应过来的长怀，在海水里躲避，闪身到了冰层之上。
　　土地神嗷嗷尖叫道：“为什么这里也这么冷啊？你们究竟把我带到了哪里？”
　　长怀也懵，没能回答它的话。林序在拉着他躲避冰封起来的海水，看了眼抓紧长怀的手，瑟瑟发抖的土地神，安慰道：“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第三十二章 雾中花
　　林序的安慰有点奏效，土地神安心了一些。
　　海水冰封的速度太快，林序紧紧地把聂子枝抱在怀里，生怕他被海水卷走了。
　　冰封的海水把法阵层层围起来，法阵上四个破碎的洞也被冰层覆盖住。
　　在一阵阵的冰封过后，三人像是身处海底的冰川里。
　　长怀反应过来后，皱着眉头问聂子枝道：“你这是何意。”
　　聂子枝没有回答，只是让林序把他放下来。
　　在他在冰面上站稳后，右手缓慢地摸到后背的脊柱处，一把骨弓出现在他的手里。他闭上那只金黄色的眼睛，把一支箭射向法阵上原本四个洞的位置。
　　那箭离弦后，重重地击穿冰层，那个原本就破碎的洞又裂了开来，一汩汩的海水从洞中喷涌而出。
　　那支箭竟然是直接击穿了整个冰层！！
　　聂子枝这才解释道：“那两块石头，和洞穴里墙壁上的冰霜有关联。”
　　长怀问道：“什么意思？”
　　聂子枝射出那支箭后，脚步有一些虚浮。他没有回答长怀的问题，只是一只手抓着林序的一角，一边眼巴巴地望着林序。
　　林序把他抱了起来，跟长怀解释道：“那两块宝石会让人变僵硬，是因为它们来自极寒之地。而那洞穴里的冰霜，也是极寒的。”
　　长怀还在思考它们之间的联系，土地神就忍不住问：“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林序继续道：“有一种与幻境相似的术法，叫雾中花。”
　　雾中花是一种不常见的术法。在某个地方施加这个术法后，有如雾里看花，看到的是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而那个洞穴，就是雾中花的“影子”。
　　幻境是创造一个虚构的地方，而雾中花则是把地方变得虚构。
　　但这样的术法一般不会单独存在，通常会连着各式各样的禁制符一起使用。
　　要真正进入雾中花内的地方，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很难。需要找到一件，和术法内同源的东西的才行。
　　这样相当于，一个地方上了锁，不允许外人进去。在那个地方附近，有关于钥匙的提示。只需要在提示中，明白钥匙是什么东西后。想办法拿到钥匙就能进去那个地方。
　　那钥匙自然不可能放在提示里。
　　洞穴里的冰霜是打不开雾中花的大门的，但那两颗宝石可以，有人把雾中花的钥匙放在了土地神的身上。
　　按照时间来算，那颗宝石是七步桥修建起来之前有人放在土地神身上的。
　　土地神得到了这两颗宝石，便有了眼睛。有了这样的“眼睛”，便不免会导致普通人身体变得僵硬，像李公子一样卧床不起。
　　那便会有能人异士来到这里，例如在林序之前就到了崇安的长怀。在能人异士中，自然有人是有真本事的，便会发现在土地神身上的“钥匙”。
　　即使那个人不是林序，也有可能会是别的人。
　　这样想来，那个让李公子重修土地庙的道士，便越发可疑起来了。但那个道士已经离开崇安许久，也没人见过他的真容，要找起来难如登天。
　　听了林序的讲述，土地神后知后觉道：“所以说，是有人故意把那两块石头放我身上，让我去制造异乱？”
　　林序点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土地神眉眼全部都耷拉下去了，看上去可怜极了。他趴在长怀的手里，手不住地掩泪，虽然它没有眼睛，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