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99)

　　聂子枝问道：“是不是有一个白发白衣的人？”
　　来报的人说是的，聂子枝让他下去了。
　　坐在一旁的吴青昱听完嗤笑一声，道：“真是掩耳盗铃啊，这样的假象，他世渊能瞒多久？”
　　林序道：“纸本来就包不住火，但若是锦生没多长时间可活的话，那这样的假象就不需要维持太久。”
　　吴青昱问道：“你的意思是锦生很快就要死了？”
　　林序点点头，道：“极北之地的禁制越来越弱了，包括世渊也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想来和锦生的衰弱脱不了干系。世渊未必不知道自己瞒不了太久，但若是只需要瞒小几个月，那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吴青昱沉思了一会，道：“小几个月后呢？锦生死后呢？”
　　林序道：“小几个月，时间说短也不短了，刚好足够让五大家族给锦生做陪葬。本来五大家族也本就是他的信徒，为锦生而死，想来世渊会觉得是应该的。”
　　吴青昱揉了揉头，道：“但是现在的五大家族，谁知道世渊。就算很久以前族上是他锦生的信徒，但不代表很久以后的现在，也是。”
　　林序喝了口茶，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极北之地的布局？”
　　吴青昱问道：“什么布局？”
　　聂子枝在一旁凉飕飕地开口，道：“极北之地的布局是陵墓的布局，以神殿为主墓，向周围五个方向展开，正好够五大家族陪葬。”
　　吴青昱惊得长大了嘴，疑惑且不愿相信问道：“这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长怀从怀里掏出一张通告，递给吴青昱。
　　那通告上写着，招募修建陵墓的能工巧匠，需要身强力壮的，薪水给得很高，甚至可以提前给薪酬。而且仔细看那通告，竟然正是从九黎族的管辖地发出来的，日期竟然是清明节。
　　林序道：“清明节那段时期，正好是我们在水神庙里发现水神后没多久。在那个时候，世渊就已经在准备修建陵墓了。”
　　吴青昱问道：“这个你们从哪找到的？”
　　长怀笑道：“羽族可是收集消息的一把好手。”
　　吴青昱躺在木凳上，摇着腿，道：“世渊当真是疯了，没见过比他更疯狂的人了。所有修仙之人中，以五大家族为尊，他一来就把修仙之人的顶尖全部算进去了。五大家族一倒下，这世上哪还有什么修仙之人？”
　　忽的，吴青昱从木凳上跳起来，把众人吓一跳。
　　吴青昱拍了拍桌子，大声道：“我想起来，在那个时间，偃师族失踪了一部分人！那部分人恰好是修陵墓的好手，因为他们有一套术法，可以把活人炼成傀儡，用精血吊着傀儡不死，用以修建陵墓。若是死去的人，身体难免变得僵硬，做不了精细的活，但是活着的傀儡可以！”
　　闻言，众人的脸色又沉了沉。用活人制傀儡，向来是偃师族的禁忌。人要有敬畏之心，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挑战偃师族的祖训。
　　所以那些人被偃师族逐了出去，最后失踪了，偃师族也没太在意。反正都是些阴邪之人，死了也就死了。
　　没曾想，被世渊找去了。
　　长怀余光瞥见土地神，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极北之地禁制那么多，却偏偏用土遁之术能进去。若是把地下封了，那就修建不成了。后来下的禁制，世渊布得敷衍。不是因为时间匆忙，是因为不能。”
　　被看了一眼的土地神尖叫起来，附和着长怀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几人相视，目光坚毅又坚定。
　　杀了世渊。
　　吴青昱叹了口气，道：“我一大把年纪，都半截身子入土了，却还要经受这么多的事情。还有完没完啊。”
　　聂子枝道：“只要把世渊杀死，一切问题就引刃而解。”
　　吴青昱道：“你这说得轻巧，怎么杀？要能杀死他，我们那还至于在这坐着讲半天？”
　　聂子枝道：“能杀得了他。”
　　吴青昱噢了一声，问道：“怎么杀？”
　　聂子枝道：“等。”
　　吴青昱皱了皱眉，时间可不等人。
　　林序解释道：“随着锦生的衰微，世渊的力量也在变弱。而且自从锦生苏醒后，这种衰微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快。等，等到世渊衰微到我们能杀死他的地步。”
　　吴青昱叹了口气，道：“等可不好等啊，谁知道在这期间世渊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林序道：“当然不是干等。”
　　吴青昱问道：“那怎么等？”
　　林序道：“旧事物的产生，定会伴随着新事物的兴起。只要让新事物兴起，那旧事物就会加速灭亡。”
　　几人很快就商量好了对策，一个个地离开了凶犁，朝着各个方向离去。
　　最后离开凶犁的是林序，他特意换了身黑衣。这身黑衣自然是聂子枝的，穿上了，倒是染了几分聂子枝的冷冽，让他看上去更加像一个道骨仙风的剑客。
　　林序是向来喜欢把化羽剑外面包上一层布的，但他离开凶犁时，特意把化羽剑别在了腰上一个特别明显的地方，甚至还在剑鞘上刻了很是明显的化羽二字。
　　他去了长宁几百公里以外的枫山县，这个地方因一座名为枫山的高山而得名。传闻山里有一只凶兽，残暴至极，但凡进山的人稍不注意，就会被那凶兽吃掉。
　　枫山的阳光毒辣，这里的人都喜欢在头上包着布或者戴蓑笠。林序也入乡随俗地在枫山县买了个蓑笠戴上。
　　来之前林序早已经打听好了，在枫山县，驻着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修仙世家，枫族。他们没有能力除去凶兽。但是这里距离长宁有段距离，恰好离五大家族的驻地都远，因此就算向五大家族请愿枫山上有害人不浅的凶兽，五大家族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序独自一人上了枫山，其间许多人劝阻他不要进山，他只是说自己有那个能力除了凶兽。旁人见他气质不凡，也不像是泛泛之辈，也就放任他去了。
　　其间林序总是回忆起以前做公子玄览时，是个什么样？那时候他性子还很沉闷，话也不多。但他不太是个内敛的主，反而有些锋芒毕露，很是傲气。那种傲气并不浮于表面，是沉在玄览的骨子里的，带着孤独的意味。
　　如今要让林序再同玄览一模一样是万万不能了，但林序既然要以公子玄览的身份重新入世，那就得和世人所知的公子玄览相似才行。
　　上了枫山后，林序先是引出凶兽，再是发出动静把周围的修仙之人引过来。在人群聚集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跳上凶兽的头，一剑斩杀，两剑斩首。动作格外地干净利落，片片的羽毛光影从他剑下落下来，绚烂至极。
　　林序提着兽首，把凶兽的尸体踹倒在一边。凶兽的血溅了一地，偏偏林序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沾上。
　　聚来的人群沸腾不已，欢呼喝彩着。
　　人群议论着。
　　“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方神圣？竟如此轻松就杀了这凶兽。”
　　“是啊，公子可了不得，这凶兽扰乱枫山已久，终于能安定了。”
　　“从没见过如此厉害的人，今个一见，也算是开了眼了。”
　　“……”
　　有些隐姓埋名之人游走世间时，惯戴着箬笠。见林序的脸被箬笠遮住，众人也不敢去问他到底是何人，只怕扰了他的宁静。
　　人群中不乏枫族的人，一名弟子惊呼起来，周围的枫族弟子被他吓一跳，问他怎么了？这弟子支支吾吾说他知道杀了凶兽的人是谁了。
　　枫族弟子让他快说，他犹豫再三，说是鸿都门学的那位，以一己之力打败五大家族众弟子的公子玄览，那人拿的那把剑就是公子玄览的名剑化羽剑。枫族弟子大惊，纷纷看向林序手中的剑，一看，那剑鞘上面大大咧咧地刻着“化羽”二字。
　　有胆大的弟子跳了出来，恭敬地问道：“敢问阁下是公子玄览？”
　　装模作样收拾凶兽，一直不离开的林序，听见这句话差点痛哭流涕。终于有人认出来了，不然就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