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62)

　　把聂子枝两人带到船面前，那船夫就坐在岸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聂子枝和林序没带其他的任何人，从容地从船夫面前经过，从容地上了船。
　　意识到这两人就想这样开船，船夫终于坐不住了，问道：“你们就两个人啊？”
　　林序点点头。
　　船夫惊讶道：“两个人怎么开船啊，两位公子还是别开玩笑了。我把这钱还给你们，你们还是回家去，明天再来吧。”
　　林序看聂子枝胸有成竹地去了船舱，跟船夫道：“别担心，我们会开船的。”
　　船夫嫌弃地皱了皱脸，道：“两个人怎么开船啊？船怎么可能走得了。”
　　林序坐过几次船，一般来说都会安排好几个船手。像他们这样，仅仅两个人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只是林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让船夫放宽心。
　　等聂子枝从船舱回来时，林序指着他说道：“这位会开船的，别担心。”
　　哪知聂子枝义正辞严道：“我不会开船。”
　　林序茫然地转头看向他，问道：“你真的不会开船？”
　　聂子枝又一次肯定道：“不会。”
　　那船夫见状，让两人快从船上下来。但聂子枝冷哼一声，并没有在意他的话。那船夫劝得厌烦了，干脆也不劝了，坐在岸边看聂子枝的笑话。
　　聂子枝走到船边，抓住绳子起锚，随着锚松动，船身摇晃了几下。
　　聂子枝敲了敲船身，这船竟然摇动几下后就游动了起来，那岸边的船夫见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大了双眼，盯着船上的两人。
　　人群里有人见船开了，嚷嚷道：“凭什么让他们出海，不让我出海？”
　　“就是，凭什么啊。”
　　“……”
　　不满的声音顺着岸边传到了船上，聂子枝当作没听见，悠哉悠哉地不知道从哪搬来两个凳子，他坐一个，另一个林序没坐。
　　林序站在船边，疑惑地看着水面，他实在想不出来这船是怎么行驶的。
　　聂子枝知道林序疑惑，却也不为他解答，只是懒洋洋地晒太阳。
　　林序再三观察后，拿出一些鱼饵，撒向船底。
　　不一会，丢下鱼饵的地方，冒出几团泡泡，一只鱼从船底游出来，吃下鱼饵后，冲着林序挤出一张笑脸。
　　聂子枝咳了咳，那鱼又立马收回笑脸，溜船底去了。
　　林序笑了笑，挨着聂子枝的旁边坐了下来，道：“原来是鱼在驮着船行驶吗？”
　　聂子枝摊了摊手道：“没办法，我不会开船，这能这样了？”
　　林序道：“那鱼还没我手臂长，没想到也能驮起这么大的船。”
　　聂子枝无奈地笑道：“那是它装的，它比这艘船还要大，见到你抛鱼饵，才变小来哄你的鱼饵的。”
　　浪声滔滔，阳光洒在这艘船上。林序坐了没一会，走到船桅旁边，拉起了船帆。
　　风吹得船帆直响，林序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有开船的氛围。
　　水面越来越宽，岸边嘈杂的声音早就淡去了，两人坐在船上，等待着这船驶入北海。
　　在海面上，聂子枝想起什么似的，道：“之前忽略了一件事。”
　　暖洋洋的阳光晒得林序有些有些犯困，他闭着眼睛问道：“什么事？”
　　聂子枝道：“北海鲛人族向来不欢迎五大家族以外的人。”
　　五大家族历史悠远，家底深厚。从五大家族单独建立鸿都门学就可以看出，他们不怎么欢迎五大家族以外的人，就连求学之地也要和其他家族分开。
　　鲛人族居北海已久，在北海的海域建立了城池，那里灵气充裕，是个修炼的好地方。这样的风水宝地，自然不喜旁人来。
　　若是以公子玄览的身份，去北海并无问题。但林序这个名字在修仙界查无此人，进入北海极有可能被拦下来。
　　林序需要一个能进入北海的身份。
　　他看了看身旁的聂子枝，笑道：“难道我不是世子爷的侍卫吗？”
　　聂子枝枕着自己的头，映着碧蓝海水的眼睛里停留在林序身上，问道：“难道序哥儿不想换一个身份吗？”
　　换身份？
　　林序正要回答，船身剧烈地抖动了起来，那船帆摇晃得发出猛烈的呼啸声。林序的凳子摩擦着地板滑出去好远。
　　这时候在岸边时还觉得遥远的灰蓝色乌云，也向这艘船扑了过来，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刺目的闪电从天上疾驰而来。
　　林序双脚用力踩在船面上，那凳子滑出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林序趁此立马站起身，往聂子枝的方向走去。
　　聂子枝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扶着船桅，往海面上问道：“怎么回事？”
　　水面处的船身满是泡泡，一条鱼露出个脑袋，颤颤巍巍地咕噜咕噜说些什么。
　　还没等两人从它那咕噜咕噜声听出个究竟，船身摇晃得更加厉害，那迅疾的闪电直接劈到船面上，聂子枝抓住林序的手腕往后一闪，方才两人待着的船面已然烧焦！
　　天空乌云一下子密布，闪着哧哧的电光，朝着海面压了下来。
　　没想到这狂风暴雷比想象中还要来得早一些，电光火石之间，就覆盖在海域上方了。
　　船身还在剧烈地晃动，船底的撞击声沉闷至极。聂子枝抓着林序来到海边，船身下有个巨大的鱼形黑影，时不时地撞着船只。
　　那鱼形黑影猛地朝船只撞过来，站在船边的两人被撞击的力道震得往后倒了好几步，还没等两人站稳，那天空又劈下一道闪电，翻腾的海水沿着摇晃中压低了船面扑到船面上。
　　那海水冲击力道太大，聂子枝滚倒在船面上，被他抓着手腕的林序，在他的力道下也滚倒在船面上。
　　船身还在摇晃，林序被海水冲得睁不开眼，只感觉聂子枝拉着自己在船面上滚动着。
　　海风像誓要把人从船面上卷走一样，掀起波涛击打着船身。
　　在狂风中，聂子枝背靠在船面上，林序则被他一只手护在怀里。
　　聂子枝拿出一张弓，一只脚压住弓身，另一只手拉紧弦。一箭即发，迅猛地朝着天空刺去。
　　带着黑绿光的箭去世汹汹，刺到乌云的一瞬间，那云便以箭为中心，朝着四周散开。闪电雷鸣也随着乌云的退散而消失。
　　但船身还在晃动，聂子枝把弓收起来，一只手护住林序的背，一只手护住他的头。
　　船面的失衡让两人不得不在船面上艰难地滚动着，在那黑影撞击船身的空隙里，聂子枝命令船底的鱼停住，缓缓向后退，与那黑影拉开距离。
　　林序躺在聂子枝身上，眼前是他交叠着的衣领，他想抬头看一下四周，却被聂子枝轻轻按住后脑勺。
　　头顶上的声音传来，道：“序哥儿别动。”


第四十九章 万变犹定
　　船在海面上缓慢后退，待远离那黑影之后，船身就不再剧烈摇晃了。
　　船面上的海水把林序两人的衣服浸湿了，聂子枝身着玄色，看上去不甚明显。而林序穿着浅色，小麦色的肌肤隐约可见。
　　林序的头发在滚动中已经散开了，丝丝缕缕地搭在聂子枝身上，和聂子枝的头发缠绕在一起。
　　聂子枝的气息近在咫尺，林序被他抱得动弹不得。
　　聂子枝的双手环在林序的腰上，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像安慰小孩子一般安抚林序的心情。
　　以前林序就总喜欢这样拍他，把他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用掌心一遍遍地拂过他背上的鳞片。
　　那时候他还没化形，对林序也总是不太有耐心。
　　现在反过来了，他可以把林序轻松地环在怀里，两个人紧紧相拥。
　　当初离开夜郎西之后，他就回了凶犁。本来打算着冬天过了就回去找林序，但是他异瞳的力量反反复复失控，导致他经常性地陷入狂暴和虚弱。
　　沧海桑田，林序从夜郎西去了夜郎，又从夜郎去了长宁的鸿都门学。
　　但是异瞳力量总在爆发的边缘，他只能把自己关在凶犁，画地为牢。
　　在那些困在凶犁的日子，把他困住的还有在夜郎西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