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41)

　　它委屈道：“那我岂不是没有眼睛了。”
　　林序想了想，道：“也许当初捏你用来镇压那河底的那人，特意没有给你点眼睛。”还有些话林序没说。当初泥塑土地神的人，只是想把它作为一个死物镇守这里。但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土地神居然有了自己的灵智。
　　长怀见它恹恹的，但又鼓起了腮帮子，估计下一秒就要开始嚎叫了。
　　长怀捂住它的嘴，道：“你别嚎，我那里有两颗石头，到时候拿它们给你做眼睛。”
　　土地神噢了一声，顺着长怀的手臂一路往上爬，趴到了长怀的肩上。
　　长怀把它拎起来，问道：“你在干嘛？”
　　土地神扑腾着小腿，道：“你总是时不时就收紧手指，捏得我很痛，就不能把我换个地方放吗？”
　　长怀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深深吸了一口气，似在隐忍着把土地神丢出去的冲动。最后它拿出一件斗篷穿上，把土地神放在了帽子里面。
　　土地神趴在帽檐上，拨弄着帽子边沿的羽毛。
　　见它终于安静下来，长怀松了口气。他真有些想不通，这个看上去毫无作用的泥塑像，为什么能镇压住七步桥下的河甚至是这海底的东西。
　　林序见它趴在帽檐上，把它往帽子里面塞了塞，然后对长怀道：“我们走吧。”
　　他们朝着那喷涌出海水的地方奔去，那个洞已然在冰层里形成一个隧道。冰层是透亮的雪白色，隧道里的海水是幽深的蔚蓝色，看上去神秘而危险。
　　林序对着长怀道：“我们先下去，如果没问题你们再下来。”
　　林序把聂子枝护在怀里，冰层周围很冷，聂子枝身上凉凉的。林序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道：“很快就回去了，回去就不冷了。”
　　聂子枝噗嗤一声笑出声，道：“序哥儿莫不是真把我当小孩子了。”
　　林序柔声道：“你现在的样子就不是小孩子吗？抱紧我，我们要下去了。”
　　聂子枝听话地抱紧他的脖子。
　　林序一只手抱住聂子枝，一只手撑在冰层上，顺着隧道往下。
　　隧道是被聂子枝的箭射穿的，表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海水冰凉刺骨，寒意侵蚀着四周的每一片空间。
　　到了隧道里，林序靠在冰层上的那只手几乎被冻得通红。他仔细观察着隧道周围，逐渐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聂子枝拿出一根线递给林序。看着那根熟悉的线，林序问道：“这是你的胡须？”
　　聂子枝点点头，解释道：“这个可以延伸得很长，隧道下面越来越陡峭，用这个安全一些。”
　　林序了然，那把根线的一头深深嵌入隧道的冰层里，然后一只手拉着那根线，脚点在冰层上一路往下。
　　隧道比想象中的要长很多，也冰冷得多，越往下越冰冷，如置寒极一般。
　　在下到一定的深度后，林序又见到了那丝丝缕缕的蛛线，和河底洞穴里的白线一模一样。只是这个蛛线要比洞穴里的要粗上很多。蛛线在隧道深处长满了，堵住了往下的路。
　　还没等林序有所动作，聂子枝便拿出张张符纸，那符纸上的异火跳动着，随着他把符纸掷出，那白线顷刻就消散在海水里。
　　对付雪蜘蛛吐出的蛛线，火是最管用的。
　　尚在燃烧中的蛛线有些灼热，林序施了个术法，在他脚踩过处出现了两个青色的法阵，像是他走过的地方出现了片片青色的叶子一般。
　　一阵寒一阵热，这隧道待得属实有些难捱。
　　又在隧道里走了许久，才终于见到这漫长隧道的尽头。阵阵的光亮和扑面而来的更加刺骨的寒意昭示着隧道的结束。
　　那寒气似雾一般弥漫开来，可视的距离变低。林序松开线，一跃而下。
　　落地的一瞬间，林序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就被周围的景象震惊了。
　　他落在了一口口棺材的中间！
　　冰做成的棺材整齐地堆在地上，一眼望不到尽头，数不清这里面有多少口棺材。
　　冰棺隐隐约约透出里面的尸体，清一色的穿着白色的衣袍，一动不动地躺在冰棺里面。每个冰棺从外表上都极为相似。
　　不仅仅是冰棺大小一模一样，里面躺着的尸体也几乎一模一样。
　　林序抱住聂子枝的手有些颤抖，他走到最近的一口冰棺旁边，从上往下看。冰棺里躺着的是一名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少年，长得雌雄莫辨，身形极为纤细，皮肤苍白得像是能和周围的冰棺融为一体。
　　若不是因为少年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仿佛像只是沉睡了一般。
　　林序又走到几个冰棺前，里面躺着的全是一般岁数的少年，若仔细看，能从他们的五官上看出细微差别，这点差别提醒着旁人，这里面躺着的尸体是真真实实的，而不是用一具尸体复刻出来的幻觉。
　　看到冰棺少年，林序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在水神庙见到的水神。若此时水神躺在冰棺里，和这里冰棺里的少年，不会有什么两样。
　　饶是林序再见多识广，见到这样密密麻麻的棺材和尸体，也忍不住地觉得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
　　这章重新修改了一遍


第三十三章 海底坟墓
　　林序在冰棺周围走了几圈，发现每个冰棺都被下了禁制，不仅仅封住了冰棺内少年的尸体，也封住了他们的怨气。
　　如若不然，这里的怨气恐怕能填满这片海域，从这海上过的人，都别想得到安宁。
　　只是棺内的少年身上也看不出什么伤口，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也成了谜。
　　在满是冰棺的冰层上走了一段路后，林序发现这些冰棺是按照八卦阵的形状来摆的，摆得非常讲究，井然有序地围成一个八边形。
　　而林序他们所处的地方，在八卦阵偏边缘的位置。
　　海底的这里格外安静，整片茫茫天地，只有林序和聂子枝两个活物。一呼一吸的声音都格外明显，越是安静，便越是让人背脊发凉。
　　林序想了想，拿出一张符纸，对着符纸说道：“不要下来。”
　　随即他施了法，那符纸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水里了。
　　这里实在太过于诡异，长怀是羽族，本身就不擅水，也不善战斗。若是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会非常危险。
　　既然是八卦阵，那便有一个中心。
　　林序从冰棺摆放的缝隙里，一路往中心走去。脚步声清清楚楚地踏进两人的耳朵里。
　　越靠近中心的位置，便越发寒冷，寒气已经变成实质的白雾，在水中飘中，林序每走一步，都能踏散一小片的寒气。
　　聂子枝拍了拍林序的肩头，林序才惊觉自己的外袍上沾上了一层冰霜。
　　顿了顿，聂子枝道：“序哥儿放我下来吧。”
　　林序问道：“怎么了？”
　　聂子枝道：“我感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四肢已经没有那么僵硬了。”
　　林序与他对视，沉思着他的话。当时在土地庙的时候，他们都受到了那两块宝石的影响，身体变得僵硬。
　　但现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他也分辨不出，自己身体上的僵硬。是环境的原因，还是受那两块宝石的影响。许是聂子枝现在的外表实在像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孩子，林序沉思着一直没有说话。
　　聂子枝伸出一只手，与林序的另一只手的掌心相对。聂子枝的体温通过掌心传了过来。
　　林序低了低腰，把聂子枝放到地上。
　　聂子枝并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而是保持着小孩子的模样，跟在林序的身后，他笑吟吟道：“道长可要保护好我。”
　　林序眉梢带笑，拿出了一颗糖，递给了聂子枝。后者接过糖，也没看是什么糖，直接丢进了嘴里。
　　抿了抿，聂子枝才问道：“这是麦芽糖？”
　　林序点点头。这糖还是之前准备给不怨的，还没来得及给它，就一直揣着。在聂子枝变成小孩子模样的时候，他便想起来还有这颗糖。
　　想来还挺新奇的，林序并不是多喜欢小孩子的人，但变成小孩子的聂子枝，他觉得很讨喜。
　　为了让聂子枝跟上自己，林序还特意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