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小楼(37)
说完,俩人都笑了,没再提这事。
新鲜的羊排,提前跟店家预约过,周旭没叫别人,就他俩,这家店生意不错,有个很大的院子,把露天房间特意做成草原蒙古包,烘托出一种豪迈的氛围。
可也比不过一整扇羊排被端上来的豪迈。
方秉雪盯着占据了大半张桌子的羊排,和三份炒菜,“嘶”了一声。
周旭在对面坐着:“怎么,吃不完?”
“这么多,”方秉雪无语地看着他,“肯定吃不完,并且怎么就咱俩啊。”
周旭说:“我不是想着叫朋友,你不认识,会不自在……要不你叫几个?”
其实他之前提了,方秉雪说没事,你看着安排吧。
“给阿亮叫来怎么样,”方秉雪想了想,“他离得近吗?”
周旭摇头:“不行,阿亮回老家上坟了。”
想想,菜都上来了再叫人也有点不合适,两人相顾无言,给肉切下来,低头开吃。
周旭说的没错,西北的羊肉真的不一样,没有丝毫膻味,刀刃划开琥珀色的酥脆表皮,爆出孜然和辣椒的浓烈香味,滚烫,热烈,鲜嫩的内里充盈着肉汁,一点也不腻,无论是直接吃还是搭配蘸料,都让人不禁感慨,哪怕为了这份羊排来西北一趟,都是值的。
就是方秉雪被辣到,额头稍微有点薄汗。
周旭从外面回来,在他面前放上一瓶AD钙奶,凉的,方秉雪给吸管插进去,喝下大半瓶才缓过来劲儿:“好吃。”
“嗯,”周旭看着他,“你要是什么时候开车回去,跟我说一声。”
“怎么,真往我后备箱里塞两头羊?”
周旭点头:“嗯,不过得包得严实一些,当心半道上血水漏了,被条子盯住。”
方秉雪还叼着吸管,没抬头:“……盯就盯着呗。”
“麻烦,”周旭随口道,“净耽误事。”
方秉雪“哦”了一声。
片刻后,他抬眸看着周旭:“那个,你为什么讨厌警察啊?”
周旭的胳膊肘撑在桌上,闻言显示仰起下巴:“对我感兴趣了?”
“我对你感兴趣干什么,”方秉雪低下头,“神经。”
周旭不说话了,摩挲着水杯的边缘,他没要饮料,喝的是店家倒的热水,里面泡了栀子,味道有一点苦。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羊排还剩下大半,店家帮着打包了,周旭问方秉雪要不要带着,方秉雪摇头说不用,他明天就走了。
回去路上,阳光晒过来的方向换了个边,方秉雪给毛毯取下来,叠好放腿上,聊到了西北的农牧业,他笑着捻那个毛边:“其实我那会儿盯着羊,是想用它擦手呢。”
周旭扭脸看他:“你这……欺负羊呢。”
方秉雪说:“那怎么办,不行你报警吧。”
“算了,”周旭收回目光,“受害羊都没说什么,我就不去了,跟警察打交道太闹心。”
到地方了,方秉雪按开安全带的卡扣,侧着身子给毛毯放后面,胳膊肘擦过周旭的肩头:“其实羊说了。”
周旭明知故问:“说的什么?”
他等着方秉雪半开玩笑地“咩”一声,想听。
方秉雪顿了下,笑着摇摇头:“算了,不说了。”
都五月份了,温度高,吃完饭人就犯懒,想简单冲个澡睡觉,周旭看着方秉雪回到自己车上,低头扯安全带,神色有些倦倦的,懒懒的,头发也稍微长了些,显得整个人很柔软。
他俩都是聪明人,相处起来舒服,自在,虽说这段日子周旭问心有愧,感觉自个儿犯轴,别扭了,但他控制不住,连眼神都没法儿从人家身上拿开。
半开的车窗里,他看见方秉雪揉了下左边小臂,然后扭头过来:“旭哥,走了啊。”
周旭说:“路上慢点。”
但这个五一,方秉雪没能回去。
他亲姑姑突然摔断了腿,方大夫两口子动身去隔壁市看她,顺便在那待几天,方秉雪也去的话就太折腾,有点犹豫,给姑姑打了个电话,问身体情况。
姑姑笑得特别爽朗:“哎呀就个小手术,你也来玩嘛,我都跟你妈妈说了,正巧,我邻居家有个姑娘还没结婚……”
方秉雪聊了几句,赶紧给电话挂了。
还有个原因就是,他小臂上的旧伤犯了,那儿以前骨折过,偶尔天气变化的时候,会有些隐隐疼痛,但是不严重,这次可能在行动时碰着了,睡觉或者拿东西,会突然出现牵拉痛感。
方秉雪挺重视的,在县医院挂了个专家号。
他惜命嘛,特珍视自个儿的身体状况,五一刚放假第一天,早早地就去医院那等着了,人多,他戴了个很酷的棒球帽,候诊的时候把帽檐往下压,挡着脸。
检查挺快的,医生说他这个没啥大事,注意休息,别提什么重物,然后开了点中药,让他回去热敷。
方秉雪取完药回家,凑近闻了下,感觉有点苦。
而敷药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命更苦了,实在费事,得先煎药,再用热毛巾浸满药液,搁小臂上敷三十分钟,动不了,一走那毛巾就往下掉,过会凉了,还得再去泡一下。
方秉雪拧好毛巾,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五一假期都出去玩了,屋里很安静,电视里放着个外国电影,译制片,声音听着很抑扬顿挫,大晚上的,硬生生给他听精神了,不困。
不困,就打算骚扰人。
方秉雪对着胳膊拍了张照片,先发给方大夫看,方大夫估计在看报纸,没理他,他又给王川发了张,王川回得倒挺快,说哥们你这拍的是什么,证物?
彩信有点贵,方秉雪决定把钱花在刀刃上,他按着键盘,一个个看着通信录的名字,觉得这帮孙子们不靠谱,不懂他此时的心酸苦闷。
毕竟非工作日,不是无坚不摧的小方警官,他就想矫情一下。
最后,方秉雪给周旭发过去了,半开玩笑地配了句话:“看这毛巾,多黑。”
两秒钟后,周旭的电话打过来了。
人似乎在外面,能从话筒里听见呼呼的风声:“你胳膊怎么了?”
方秉雪去抠着沙发的滚边:“扭了下,没事……你怎么看出来的,厉害啊。”
周旭说:“没事你敷什么药,扯淡么。”
声音有点凶了,跟训人似的。
方秉雪还没接话,对面就咳嗽了两声,温和了点:“你一个人吗,要不要出来……吃冰糕?”
“大晚上的,”方秉雪看了眼时间,“不去了吧。”
周旭说:“不行,出来。”
“呦,”方秉雪眯着眼,“你让我去就去啊。”
“那怎么办。”
周旭似乎叹了口气,低低道:“我求求你?”
第25章
方秉雪的眼还眯着,过了两秒才回:“你求我干什么啊,这话说的,太可怜了。”
他是想骚扰人,跟手欠抠那沙发边一样,没存啥别的心思,纯粹聊几句而已。
周旭说:“行,那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这话一出,方秉雪有点没法接了,结果周旭很快又跟上一句:“快点吧,谁不出来谁孙子。”
方秉雪说:“你才孙子。”
他把毛巾丢热水盆里,扯出纸巾擦了下胳膊:“等着。”
这会儿九点多,方秉雪换了身衣服,临出门又拐回来,给白天的棒球帽戴脑袋上,他头发长了,原本想趁着假期回家剪,就一直耽误着,所以这会儿显得有些没型,不好看。
用帽子给额发拢里头,酷一点。
但落在周旭眼里——他当时正跨坐在摩托车上,大长腿大喇喇地撑着地面,腰带垂下来个边,肩宽背阔,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很明显,要是再戴个玉牌或者金链子,嘴里叼根烟,就活脱脱一股社会大哥味。
不过周旭没这样,肩颈那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戴,身上也没一点儿烟味,怀里还抱着个头盔,除了长得凶了些,完全是遵纪守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