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攻略[快穿](182)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尖锐地划破夜色。周青偏头听了听,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小少爷最近这些天确实比较放松,可能跟你在他身边有关,”他慢悠悠地说,“对他那样的人来说,这可真不算一个好消息。”
放松就会心软,就会犯错,就会因为一时舍不得将证据掩埋,用自己的肉去填别人的债。
邵逾白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周青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眼睛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看向邵逾白时有明显的嫉妒。。
“知道又怎样?”他反问,“你以为你能救他?”
风突然大了起来,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某种隐秘的低语。邵逾白站在原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缓慢地裂开。
周青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背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花园里只剩下邵逾白一个人,和那些挥之不去的、蜈蚣般的疤痕。
第一次,他那么想带一个人离开。
邵逾白最后还是回了阙空里。
少了一个人,阙空里变的很空。
邵逾白坐在沙发上等了两天,终于等来一个电话。
是常狄。
“小少爷不让我叫你。”女孩压着嗓子,气息不稳,“但你……你得来一趟。”
她没有具体说余逢春伤到何等地步,但这样的缄默不语,已经说明问题。
邵逾白什么都没说,挂断电话以后一路超速,把车开到半山庄园门口。
然后,他就等来一个接近昏厥的余逢春。
昔日言语灵动的小少爷,如今了无生气地躺在担架上,呼吸微弱,眼神涣散,新款的丝绸衬衫洁净又光鲜亮丽,把他衬得像一具打扮好又碎在地上的人偶。
毛巾下渗出的鲜血顺着指尖坠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绽开暗红的花,
邵逾白踉跄着跪在他面前,三天未换的衣襟浸上余逢春温热的血。
余逢春听见了邵逾白的跪下的声音,暗淡的眼眸微微偏转,如同一块烧毁的玻璃,倒映出制作者残缺的面容。
遍布伤痕的手抬起,接住一滴透明的水。
邵逾白恍惚很久,才能意识到那是他哭出来的。
有些感情,非得痛彻心扉一次,才能堪破看透,和把心剜出来差不多。
“……你再敢当着别人的面哭,给我丢人,我就不要你了。”
撂下一句熟悉的威胁,余逢春合上眼睛,昏了过去。
好像他撑这么久,就是为了接住邵逾白的一滴泪。
……
……
梦境外。
余逢春喝了口水,面无表情地观看着眼前的实时录像。
每晚邵逾白做梦的时候,余逢春都在旁边看着。
他什么时候醒,余逢春什么时候睡,就是为了确定那天晚上做的梦对邵逾白没有太大的影响。
脑海里有熟悉的咯吱声响起,0166犹豫很久,终于开口:[我其实很想知道。]
“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会爱上他,]0166问,[我的意思是,你们本来是敌人。]
既然余逢春早就对邵逾白的身份有怀疑,那他为什么要替他遮掩,甚至后面爱上了这个存在完全不利于自己的卧底警察?
与立场正义无关,纯粹是人该有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0166只是系统,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问题。
“很简单。”
余逢春把水放在台子上,言简意赅,“他是我的。”
上一世的余逢春其实并不在意邵逾白从前效忠于谁,亦或是为何而来——既然他已站在自己面前,那从此便只能是自己的。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占有欲,并且难以界定为真正的爱。
但就是这样的占有欲,已经足够余逢春为他铤而走险,承受一些反正本来就逃不掉的惩罚。
两人之中,最先动心的人,实际上是邵逾白。
而余逢春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爱,是在那一次以后。
……
……
邵逾白惊醒的时候,鼻腔里仍残留着余逢春身上的血腥气。
那气味像一具被肢解的尸体,腐烂在春意最浓的时节。甜腻的花香混着铁锈味,织成密不透风的蛛网,勒得他喉管生疼。
心跳声震得肋骨发颤。
砰。砰。砰。
染血的手指在视网膜上反复灼烧。恍惚间有千斤巨石从高空坠落,碾过那双手,将他胸腔里跳动的东西砸成一滩烂泥。
这场梦做了一年,时断时续。
醒来的时候,他好像从梦境中脱离了,又好像没有。
邵逾白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正在梦境和现实的间隙中混乱不堪,他有时候会分不清眼前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一片梦中的碎片。
他会在某个转眸的瞬间,看见蜷缩在沙发上的余逢春,单薄疲倦,像张在雨中泡皱的苍白纸张,下一秒就会破裂。
他是余家掌门人的心腹,是除他以外掌握最高权力的人。
他是在余术怀手下艰难残喘的小少爷的身边人,是见着他一次又一次屈辱受罚的背叛者。
他心怀爱意,又像个哑巴。
粗重的喘息在黑暗里不断放大,邵逾白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亮光,发现自己的手指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抽搐。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在床单上洇出深色的痕迹。邵逾白猛地攥紧被角,布料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
他不想再做这个梦了,可他逃不掉。
梦里的余逢春那么真实,每次转眸看来的目光都让邵逾白心口发疼,好像隔着笼子看一只翅膀折断的白鸟。
他在求救。
他在等待。
他想逃。
……
咔哒。
门被打开了。
邵逾白短暂地从梦境破碎的慌乱无措中抽身离去,转头看向门口。
有个极其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
余逢春。
“我听见你的声音了,”他道,“你在喊我的名字。”
我喊了吗?
邵逾白恍惚地想。
或许喊了,他自己也不确定,他已经在这场梦里困扰太久了,他总是会悄悄念起余逢春的名字。
“不好意思,”他勉强道,“我可能做梦了,我不睡了,对不起……”
语无伦次的道歉湮灭在余逢春靠近的脚步声中。
邵逾白眼睁睁看着在自己梦里受伤昏迷的人靠近自己,连片刻犹豫都没有,自然而然地坐在床边。
比梦里清雅的香气仍然如同一场席卷而来的春天,将他层层包围。
一瞬间,邵逾白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疯了。
他默默地想。
整一年的睡眠不足加上心悸受惊,确实可以将人逼疯,不然他怎么会看到余逢春坐在自己的床上?
不光疯了,还心生狂想。
邵逾白计划明天早晨天一亮就去预约心理医生,争取把尚在萌芽中的精神病彻底扼杀。
“……你梦见什么了?”
余逢春突然问,话语打碎一室沉寂。
如此寂静慌乱的夜晚,身旁人的话语并不足以让人清醒着站在现实中。
邵逾白眨眨眼,从心中斟酌字句,想找一个让自己听起来还算正常的形容。
第98章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来, 余逢春又问:“跟我有关吗?”
“……”
邵逾白指尖颤抖,眼前再次浮现出一泼鲜血,他没法说不。
余逢春明白了。
“没事的。”
他轻声道, 身体微微下压,上半身和邵逾白贴在一起, 安慰的声音像是从梦里蔓延出来, 轻柔纠葛着缠上邵逾白的灵魂。
清晰的吻印在邵逾白额间, 满是怜惜疼爱之意。
极致的恍惚和眩晕中, 邵逾白听见余逢春在他耳边喃喃低语。
“……没事的, 没事的, 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