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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320)

作者:Bucephalus 时间:2023-12-14 11:51 标签:欧风

  “不可能,”他感到自己的四肢开始发麻,“我不可能干了这样的事情。”火焰在他的脑海里燃烧着,以他的理智为原料,烤得他浑身的鲜血都沸腾起来。
  他用力挣脱阿尔方斯的怀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伯爵的方向跑过去,决斗的距离是三十步,可在他看来却比三十公里还要远。
  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头靠在医生的腿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吕西安连忙看向雪地,可他并没有看到血迹。
  医生在伯爵的肋下按了一下,德·拉罗舍尔伯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身下的雪地还苍白,他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肋骨断了。”医生宣布道,同时伸出手去掏伯爵的口袋,他掏出来了一个看不出形状的金色物体,“真是奇妙!子弹正好打在这上面,要没有这东西,他的肺已经被打穿了!”医生解开伯爵衬衣的扣子,那白色的皮肤上发黑的青紫真是触目惊心,但并没有伤口,也没有流血。
  吕西安看着医生手里的那个金色物体,那是一个小小的圆盘,子弹正好打在中央,卡在了洞里,让那玩意看起来像是一个被踩扁了的橘子。突然,他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在伦敦的时候,他曾经给伯爵买过一块怀表,那是他送给伯爵的圣诞节礼物——第一份礼物。
  “您需要休息一下。”医生扶着伯爵从地上起身,“这伤势不致命,但疼起来可够受的。”
  德·拉罗舍尔伯爵大口呼吸着,艰难地站起身来。他伸手从医生手里拿过那只变形的怀表,最后看了吕西安一眼,将怀表朝他扔了过来。那怀表落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停在吕西安的脚下。
  吕西安弯腰捡起那损坏的怀表,那颗子弹就插在表盖上的伯爵冠冕图案上,下面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姓名缩写也被熏成了黑色,他将子弹拔出来,从留下的丑陋孔洞里,他看到怀表里面扭曲的齿轮。这块表已经彻底报废,再高明的钟表匠都难以修复了。
  他抬起头,想对德·拉罗舍尔伯爵说些什么,然而伯爵已经关上了马车的车门,车夫一挥鞭子,马车就疾驰而去,而隆隆的车轮声却在这寂静的森林里久久回荡着。


第172章 分道扬镳
  吕西安站在原地,看着伯爵的马车消失在森林当中,他浑身的肌肉松弛无力地挂在自己的骨架上,脸上的神情混杂着震惊,痛苦和迷茫,若是德·拉罗舍尔伯爵愿意打开车窗回头看一看,或许也会为此而心软的。
  “我说,您还要在这里站多久?”身后阿尔方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不耐烦,吕西安转过头去,恰好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那一丝恶毒的亮光。
  “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您应当是很满意的吧?”吕西安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您的谋划吧?”
  阿尔方斯的嘴角微微朝上翘了翘,“您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我是这么想的。”吕西安冷笑,“而且我要问您那个查理九世在圣巴托洛缪之夜的第二天曾经问过凯瑟琳·德·美第奇的问题——“我扮演的这个小角色,您觉得怎么样?”
  “我的老天爷,我们不是又要重弹老调了吧?”阿尔方斯夸张地摊开双臂,“您说的对,这出戏的剧本的确是我写的,可我也没有逼着您来演呀?请别忘了,我可是提醒过您,如果您不愿意伤到他,可以朝天开枪的——但是您不愿意呀,您非要瞄准他的肚子打,而且我不得不说,您打的还挺像样,若不是因为这玩意的话,”他指了指吕西安手里那块破损的怀表,“那么一个古老的贵族家系就要在今天消亡了。”
  “用不着您提醒,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吕西安冷冷的说,他知道阿尔方斯说的是对的,因此这尤其让他难以接受。
  “别这么责怪自己。”阿尔方斯从背后抱住了吕西安,“飞蛾扑向烛火,化为飞灰,这难道是烛火的错吗?这是一种本能,亲爱的,他粉身碎骨,是因为他遵循了自己的本能,跟您有什么关系?您所做的一切不也是遵循自己的本能吗?您是一只天生的猛兽,而猛兽的本能就是要吞吃血肉的,这就是自然法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您已经证明了自己比他强——”他做了一个赞赏的手势,“于是您就淘汰了他。”
  他半拖半拽地拉着吕西安上了马车,夏尔也和吕西安握手并恭喜他,而吕西安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他们一起乘坐阿尔方斯的马车回城里,在英国咖啡馆吃了午餐。许多人都认出了吕西安,他们同样跑到他的餐桌前面,向他致敬,并伸出手来要握一握那只刚刚在决斗场上开过枪的勇敢的手。
  那天下午,当阿尔方斯终于把他送回家时,吕西安感到疲惫至极,他只想睡上一觉,暂时得到梦乡的庇护。然而阿尔方斯却另有打算,这个恶魔被吕西安忧郁颓丧的样子激起了兴致,简直就像个垂涎刚刚死了丈夫的小寡妇的恶霸。于是卧室的房门刚刚关上,阿尔方斯就一把将吕西安拦腰抱起,连鞋子都没有脱就扔到了大床上。
  吕西安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任对方施为,然而事情做到一半,阿尔方斯正兴致勃勃之时,吕西安突然感到鼻头一酸,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大颗的泪珠已经从眼角落了下来。
  “痛吗?”他听到阿尔方斯这样问道,随即银行家的舌头轻轻扫过泪水流经过的地方,这个动作颇有挑逗之意,但吕西安反倒哭的更厉害了,他低声啜泣着,甚至连鼻涕都从鼻孔里探出头来。
  阿尔方斯坐直了身体,“如果您真的这么伤心,那么有件事情可能会让您高兴一点。”
  “什——什么?”吕西安用力地吸着鼻子,他感到自己的鼻涕就要糊在脸上了。
  “您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和保王党决裂,已经初步展现了您对共和国的忠诚——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共和派,这场决斗或许能让您的支持率上涨十个点呢。”
  “魔鬼!”吕西安一把抓起枕头,朝阿尔方斯砸去,“您——您竟然现在还在和我谈什么支持率?我不要什么支持率,您明白吗?他们爱给谁投票就去给谁投,让选民,议会和共和国一起见鬼去吧!”
  阿尔方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个好脾气的哥哥看到自己十二岁的弟弟发脾气砸碎了家里的花瓶,“口是心非。”
  ‘是啊,我是口是心非,我是个伪君子,行了吧?”吕西安吼道,“您连擦屁股都用的是钞票,所以您能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别人也只能在您身边陪笑。可我不一样,我什么也没有!为了得到一点对你而言微不足道的权力和财富,我就不得不做那些恶心的事,可怕的事,不得不把自己的灵魂卖给撒旦!”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我差点害死他!如果不是因为——因为——”
  “因为那块表?”阿尔方斯将吕西安扔过来的枕头塞在腰间当作靠垫,“是啊——我并不相信存在一个上帝,但有的时候,事情也的确是很巧的。”
  “在我看来,您开枪要杀了他,但通过送给他一个怀表的行为,您同时也救了他一命。”阿尔方斯一本正经地看着吕西安,“二者相抵,您并不欠他什么,因此也不应该有什么道德上的负罪感。”
  吕西安被气的笑出声来,“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厚颜无耻的话。”
  “可您却做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事。”阿尔方斯回敬道,“您做了这样的事,现在又哭哭啼啼的。您想要听到什么呢?是想要我告诉您——虽然您做了这些事情,但这都不是您的本意,您还是那个纯洁的天使,那些恶行都是受到我这个魔鬼的引诱,诸如此类。要我说何必呢?只有弱者才会试图说服自己的良心,而您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是个弱者。”
  吕西安想要反驳,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于是他只能发出几声做作的冷笑,“如今这局面正合您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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