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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锢日出(64)

作者:何暮楚 时间:2025-05-26 11:44 标签:年上 HE 宠文

  忽然,戚缈的手臂被碰了下,他转过脸,是纪望秋下意识往他身侧躲了躲,他再抬起视线,就看见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纪明越。
  纪明越比他爹低段位,戚缈更不惧与他对峙,不着痕迹往纪望秋身前挪了小半步:“纪先生。”
  纪明越却不看他,只低眸冷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回家了也不跟大哥打个招呼。”
  从没忘过两人父亲正值壮年却早早躺在灵堂中本是纪明越一手造成,纪望秋声线发颤,反问:“你眼里有容下过这个家吗。”
  他脸上的怯意太明显,纪明越愣了愣,背对满厅宾客阴笑起来:“纪望秋,人都死了,你装什么无辜小白兔?”
  说得好像纪向桐的死是纪望秋精心策划,纪望秋瞪着他这反咬一口的哥:“你有病?”
  “趁纪向桐还没下葬,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纪明越咬牙切齿,“甄杏,记得是谁不,咱俩的妈!”
  “纪向桐把她囚禁在北蚺山,强迫她当了婚姻里的三,即便他后来离婚了也没把我们接回去,可是你——”
  他戳了戳满脸震愕的纪望秋肩头:“你跟纪临冬两岁就被他招了回去,是你走运,脑损伤的纪临冬死在火海里,你爸的财产未来都会落在你头上!”
  “凭什么同人不同命?是,我是把纪向桐搞残了,你也不遑多让。”
  三人站的位置较偏,远离宾客密集处,纪明越压低了嗓音没担心隔墙耳:“你装傻很有一套,纪望秋。眼看公司大权被我攥在手里,你离开家,转头就去医院找上你爸,你知道只有他能帮你。”
  戚缈缄默不言听着,渐渐皱起眉头,离开纪家后,纪望秋为了躲避纪明越压根没出过门,更遑论去医院这么容易碰面的地方。
  “买通医护黑掉监控,以为这样我就怀疑不到你头上,该说你精还是笨,忘了探视通道只对我们两人开放。”纪明越怪笑一声,“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没谈拢,但你也不用阴狠到拿工具将他升值气戳了个血肉模糊吧?!”
  可纪望秋的探视卡明明在蒋鸷手上——
  意识到这点,他倏地睁大双眼,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握了满拳冰凉,心脏突突直跳。
  门厅那头忽由骚动,刚才还窃窃私语的人群一片哗然,现下心情各异的三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
  只见蒋鸷携一名女士悠然登门,前者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后者略施粉黛红裙摇曳。
  竟是满厅黑白中最艳丽张扬的一抹。


第53章
  艳红属火,冲撞阴气,白事穿红衣,不合氛围,不敬逝者,少有人敢触犯这种易惹阴煞的民俗禁忌。
  体面送行一回事,明哲保身又是一回事。
  可挽在蒋鸷臂弯的这个女人仿佛毫不在意,人人端出沉痛哀悼的面孔,她明眸怡悦,细长鞋跟落在地板一步步清脆明快,那张看不出实际年岁的漂亮脸庞漾了笑意,像哪位娇媚的阔太太来参加时尚晚宴。
  两人对非议四起充耳不闻,蒋鸷身为宾朋,首次登门却如同回自己的家一样熟稔,手中的伞尚能抖落雨水,他随手把它勾在门把上,伞柄握把是一只金色鹰隼,一对火欧珀点缀的鹰眼傲视着厅中遗像。
  到场的宾客中有几位是行桨成立之初就在职的元老,后来经历第一任改朝换代没多久就退了出来,年纪比棺材里的那位生前还要大两轮。
  他们对视几遭,同时认出那个红裙招摇的女人:“蒋小姐!”
  蒋为萤今年五十三了,在他们面前笑起来时仍能窥见几分少女时的纯真:“伦叔、群叔、婕姨,好久没见了。”
  以她和蒋鸷为中心的这一隅瞬间形成了与灵堂肃穆所迥异的气氛,伦叔说:“真的好久了,上次还是过年的时候来这里做客,临走你送我的油画现在还搁我客厅墙上挂着呢,一眨眼几十年就过去了。”
  群叔说:“记得蒋小姐读书那会,周末没事干跑来公司,蒋总正给我们开会来着,蒋小姐捧个画本坐边上不声不响,散会了才知道把我们每个人当速写素材了。”
  几人说话好似层层递进,婕姨更犀利:“那时候行桨还不姓纪,姓蒋,行稳致远,桨起新程,蒋总率先垂范,那些年是真的顺风顺水,可惜啊……”
  “我们今天能聚在这里,总归是好事一桩——不,是好事成双。”蒋为萤意有所指点到即止,拍了拍被她挽着的蒋鸷,“这我儿子,蒋鸷,满月酒时你们都抱过他呢。”
  蒋鸷温和笑笑:“妈,给点面子。”
  罔顾灵堂的哀乐悲调,他们若无其事寒暄,轻描淡写将陈年旧事展露人前,周遭非议淡下去一点,随之又上涌一波,只是议论的对象从这位红裙女人换成了棺材里盖了白布的那位,神情言语不再避讳。
  那厢言笑晏晏氛围浓烈,相隔数米的纪明越却如坠冰窖,目眦尽裂不敢置信地盯着被他视为最佳合作伙伴的蒋鸷,双手握拳震颤。
  去年他接任纪向桐的位置,不慎把行桨集团摁入寒冬,是蒋鸷救他于水深火热中,他窃喜于纪向桐永无翻身,庆幸于纪临冬死于非命,怀疑过纪望秋装傻充愣,却从未对自认素未谋面的这位原配儿子有过防备!!
  而戚缈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昨夜听闻纪向桐死讯,他心情畅快,不惧对蒋鸷坦言他少年时期的阴暗心思;今日陪同纪望秋前来,他镇定自若,计划结束后就向蒋鸷分享他与纪向桐的遗像对视良久时有多勇敢。
  可现在他在毫无征兆下被迫接受再一个真相,他重三迭四说尽信任的、卸掉警戒依靠的、义无反顾奔赴的,原来体内同样留着纪向桐的血液!
  早上纪望秋问及彼此今后是否要好聚好散,他装作从容不置可否,其实知道自己在闪躲,毕竟蒋鸷给了他一双逃离原地的羽翼,他知道自己会飞得很远,或许不再一辈子守着他的小少爷。
  但原来无论他立志飞得多高,背后的羽翼依旧有根丝线牵绊着他。
  可能某个不留意的瞬间就会坠回原地,要命的是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离不开蒋鸷了。
  这不是装沉稳就能回避的问题。
  是必须面对的事实。
  他爱上蒋鸷了。
  纵使脑内兵荒马乱,这也是他抽丝剥茧后所恍悟的唯一真理。
  和在场所有黑衣宾朋一样,戚缈望着那个方向,忘了移开目光,所以蒋鸷隔着绰绰人影忽然向他投来目光的一霎间,他根本来不及躲开。
  明明疑云顿散,戚缈却如遇满堂迷雾,有种奇怪的错觉,前几天还同他肢体相缠的人,现在变得陌生又遥远,在那迷雾中心。
  下意识地,戚缈后退了一步。
  蒋鸷愣了一下。
  无处可逃,戚缈本能地转身朝楼上跑,急迫于甩开蒋鸷的追视,甚至忘记把纪望秋丢在纪明越身边有多不仁义。
  直奔到二楼原来的卧室,戚缈关上门,总算将源源不断的噪声隔绝于外。
  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息了好一会,戚缈的眩晕感才勉强消散,他拖着双腿行至窗前,外面还淅淅沥沥下着密雨,雨势近似于曾经他和蒋鸷在园林餐厅檐下共观看的那一场。
  不知道为什么白昙市总是在下雨,也可能是他往往记不住天晴。
  戚缈真是厌倦了这样的天气。
  唰地拉上窗帘,他转过身,撞见了穿衣镜里的自己。
  怎么办呢,戚缈问镜子里的人。
  再一次,戚缈只能独自消化情绪。
  怎么办呢,他不是你所遐想的绅士有礼,原来他伪善残忍城府深,他步步为营机关算尽,表面仁慈装得滴水不漏。
  怎么办呢,你毫无保留向他告知你所有,原来他最初就带着目的,即使后来关系至深也还对你有所隐瞒,在他心里,到底报复更重要,还是你更重要?
  怎么办呢,你愿意从此在面对他的时候,忘记你是恨着纪向桐的吗。
  那你呢戚缈,对你来说,是恨更深切,还是爱更重要?
  镜中人双目迷茫,戚缈无法为他做什么,只能像往常的每一次,细致地为他整理好着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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