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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兰台歌(191)

作者:金钗换酒 时间:2023-09-17 10:18 标签:重生 强强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韩琰才去, 洛邑落下今年头一场的雪,十月初冬就落雪, 宫人们都说,这地气实在不寻常。
  许是韩琰在北, 穆涵自诩后方安定, 又许是裴夫人一力挽留,穆广霖果然没有急着回北境。
  这么一瞧,李郁萧就跟穆庭霜嘀咕,说呼揭是不是薛定谔的呼揭, 怎么镇守的主帅说不回就能不回, 是真不怕呼揭趁机进犯啊。
  也不怪李郁萧多疑,从前他想给尚书台抬奉秩,朝中多方阻力, 穆涵找的事就是呼揭战事。呼揭左贤王亲率十万铁骑陈兵鞮汗山,战书送到朝中, 边境告急,当时那个情形, 眼见要开打, 四境已经着手招兵延役。
  那会儿李郁萧想要反制,反将一军, 想要搅合丞相党内乱,假意主和,要从从前掖庭的那帮家人子里头选一个充作公主去和亲,还引出来穆庈雪和长信宫好大的风波,一直对峙,两相僵持。
  后来还是,穆庭霜打并州回来,出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主意,明着抬秩不行,暗里贴补可以,李郁萧就没再提这茬。
  奇怪的点就在这,那之后,呼揭的左贤王也就没有真的举兵南下。
  所以这位左贤王是什么,往鞮汗山遛弯儿呢?不仅遛弯儿,还是和穆相遥相呼应招呼着遛?
  “朕琢磨着你那好爹,”李郁萧嘴里嘶嘶地,“别是不仅通扶余还通呼揭吧?”
  不能够吧。
  谁知穆庭霜注意力停在另一项:“薛定谔?”
  啊?嗐,李郁萧就把薛定谔他老人家毒猫的实验讲一遍。这一讲,少不了沾一些现代哲学物理学的皮毛,穆庭霜听着,眼睛眯起来:“相对论?”
  啊,是啊,但是啊,李郁萧脑子里就这么些,让他解释相对论不如让他带兵去打呼揭,左思右想蜇磨来蜇磨去,憋出一句:“大概就是光是静止的吧?”
  光?静止?穆庭霜思索不止,问:“与墨翟所言‘物不徙,说在改为’大致要义相同么?”
  嗯嗯嗯,但是墨子《墨经》李郁萧还没读完,谁知道呢。李郁萧本人读书马虎,考完即忘,但穆庭霜不是一个不求甚解的人,一定要追着问完光速、相对静止等等理论,李郁萧只得搜肠刮肚给大致讲一遍。
  末了穆庭霜沉默良久,道:“陛下不是说,彼方世界中人都学识浅薄么?”
  陛下大喊冤枉,学识浅薄那是说文学素养啊,跟你们这儿从小四书五经的比,那不浅薄嘛?但是穆庭霜不依,一定要他的好陛下还学过什么,一五一十讲一讲,连同迥异的那套“历史”,包含从前李郁萧提过的则天女皇,都要听。李郁萧拗不过,只好锤锤脑子开始回忆。
  这倒好,穆常侍侍读,给陛下一字一句念书的规矩还在,他给陛下讲先秦诸子,陛下给他讲数理化,初中的,俩人往后可算有的忙,穆庭霜这侍读,真正是侍读,薅着陛下一力致学,也算是十分尽忠职守了。
  至于,什么往后太平侯还出过《算术要义》、《十一州水经》、《墨经总要》等等著作,那都是后话不提。
  单表一枝,说镇北将军穆广霖留朝,日子过得并不畅快。
  家里越发待不得,父母亲从前总算相敬如宾,如今是半句话也不多说,面也不见。
  再说穆广霖回来依照礼节到外祖家拜会,他舅父见他不过一刻钟就送客,外祖父更好,借口公务见都没见他。
  就这回来还落父亲一顿数落,说他闲得没正事。
  去看望外祖被说成“没正事”,这话传进裴夫人耳朵里,自然又是好一阵子的脸色。
  给脸色,穆广霖看来其实算还好,大家的妇人,即便给脸色脸上仍然是笑模笑样,那何必放在心上。
  最近让他头疼的另有其事,母亲开始无休止地给他相看家室。
  这还罢了,有两回竟然还问起宫中罗娘娘,说罗娘娘出身北境,问他是否见过,又说罗娘娘父亲是军中的方士,问他是否相识。
  三问两不问,生生问出穆广霖一肚子的烦闷,胸臆间直燎火星。问谁不好要问罗笙,每每望宫中,穆广霖都要生出无穷无止的恼恨,恼的是漪兰殿中的一人背弃诺言,恨的是建章宫中的一人夺妻之恨,又设计作弄让他出丑。
  朝中无职,家中不睦,穆广霖少不得与亲信好友多往闾中饮酒取乐散心。
  洛邑五十万人家,阡陌纵横雕檐相望,舞榭连歌台,朱栏缀香风,哪是苦寒的北境比得,他又性张狂,不爱官闾偏爱暗窠院子,百般没有忌讳,比军中营妓趣得多,一来二去倒成常客。
  这日穆广霖与部下酒酣正上脸,各人搂着姐听曲儿,忽然院外一阵喧嚣,哭打的声响刮剌得刺耳,龟奴赔道:“新收进来的雏象童,扰官人的清净,待奴打发去。”
  穆广霖不知为何心中一动,擂一酒壶亲到院中看。
  见院中二三龟奴正拉扯,当中一人,身量纤长发乌如墨,正拢着衣裳挣。
  千不该万不该,恰此时这象童手臂一扬,玲珑雪一样的腕子露出来,挣动间长发漾开又露一张脸。
  穆广霖瞧那张脸,登时脑子一热。
  说不清是酒饮得急还是中心怒火急,哐啷一声酒壶堕地,穆广霖指那象童:“是他要破身?”龟奴称是,穆广霖阴着脸,“将按到榻上绑拴了,爷来教他规矩。”
  众人哪有不从,连忙照办,不一时禀来说已经降得妥当,穆广霖寻来马鞭,满眼阴鸷推门进去。
  这一推进去,该他命里有这遭。
  三更天,宣义侯府门前忽然嘈嘈闹起来,穆相政事忙,近日多留在丞相府歇宿,家中是裴夫人守着,侍女推她醒,披上衣裳来到外间,此时她还睡懵懵。
  而后,她瞧见她的亲儿,从轿中跌跌撞撞被搀扶出来,脸色白惨惨,半幅下裳染血。
  给急忙安置到里间榻上,穆广霖的一应部从早就蔫眉捂脑跑走,抬人进来的龟奴也作鸟兽散:谁敢担这个罪责。裴夫人唬得白脸:“我的儿,这是怎?”
  这伤的位置,看着极是不好,裴夫人不敢撩开衣裳看,只问:“是……御马摔着?”穆广霖打着寒颤摇头,又问,“那是,跌着一跤?”穆广霖闭目不言。
  后来府中医侍者给看过,摇头说无法,自头棱处生撕咬开,里头阳管扯断,回天乏术,这辈子子息上是没指望的。裴夫人先是呆愣而后暴哭,犹不死心,问如今万没有补救之法么?医侍言道不如连同子孙袋子齐根斩去,伤处切口还利索些,止血容易,也不易化疮生脓毒。
  呆坐一晌,长也不长,赶去丞相府通报的僮仆还未回转,裴夫人看一看自家好儿子一□□泼似的血,向医侍道:“动手罢。”
  穆广霖双唇颤抖:“不要!娘,不要,你要儿子绝后?”
  是谁要绝你的后,是谁逼你到院子里耍?裴夫人一腔心痛,一半是埋怨,另一半飘飘转转落到宫中。
  她对穆广霖道:“儿,保命要紧。”
  命医侍尽心治伤不提,裴夫人又命亲信前往打听是哪座暗窠院子,又去传叫今日陪着大公子饮酒的闲汉捣子,说天亮前务必押来,种种布置妥当,再传来府中上下,严厉提点今夜之事不许外传。
  可是功夫负煞有心人,那座暗窠院子竟然连夜散伙,引得穆广霖狂性大发的那名象童也不知所踪,裴夫人扑个空,无法,只暗暗训诫陪着饮酒作乐的几人,不要吱声,稍后穆涵回府,只推说是跌跤落一二小伤,养养就好。
  说笑呢,裴夫人冷笑着看穆涵招呼也不招呼一声,听闻不打紧即刻就要返回丞相府,她心想父兄说得一点不岔,这个儿子废了,穆涵还能有旁的儿子,这不正张罗着要娶妾?至不济还有那个贱人生的穆庭霜。
  可她,只有一个广霖。
  银牙咬碎,裴夫人连夜手书一封递回母家。
  ……
  裴夫人不想此事外传,势必事与愿违。
  打量咱们宣义侯二公子是废物?府里没留两个得力的人手可还行。
  某人命根子被噶,这消息犹如插着翅儿,宫门还没开钥就呼呼腾腾飞进栖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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