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也是法医(164)
柳安木弯身看着面前狼狈的男人,嘴角微微带着一点笑意:“王六?”
男人按在膝盖上的手指好像痉挛了一下,他哆嗦着抬起头,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三爷……”
柳安木视线慢悠悠下移,停在男人缺少半边袖子的左臂。布满细小伤口的皮肤纹着一条青龙, 龙身引颈昂首,首尾相接,整条龙身通体青绿,浓墨重彩地刻画了龙头威武霸气的模样。
“怕成这样不太像你啊。”他重新站直身体,打量着跪在他面前的王六, 突然笑了一下:“你这花臂是纹着壮胆的吗?”
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王六的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打湿。他哆嗦了半天,也没把自己的舌头给捋顺,只是僵硬着舌头,机械地重复着喊着“三爷”,好像柳安木是什么会吃人的鬼魅精怪。
似乎是看厌了王六的孬样,柳大轻轻击了两下掌,旁边立刻有人将一个木雕托盘送上,托盘上的东西盖着红布。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王六:“半年前我接到一封密信,说你与丁巳一脉的柳庑来往甚密,于是我令人顺着这条线一路追查,这才发现你背后还真不简单。一年前你借刀杀人逼走了老余,又打着本家盘口的名头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当然,这期间你行事一直很谨慎,以至于连我都没找到你的错处。”
盖着红布的托盘被恭恭敬敬送到了柳大和柳安木的面前,即使盖着一张红布,但依然可以看出红布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王六在看见那四方小盒的一瞬间,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他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又把即将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红布在所有人面前被缓拉起,就连一边的柏止也侧头看了过来,他的瞳孔里倒映一抹极其明艳的红,虹膜微微舒张,就像是阳光透过海面,落在那随着海水摇曳的海葵上。
柳大把手里的红布丢在木托盘上,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凌厉肃杀之意:“不过你还是太心急了,稍微一诈就暴露出了马脚。你急着去查看手里的货是否出了问题,我们的人也顺藤摸瓜,终于查到了你的库房。”
“我……我……”王六的脸色彻底变得灰败,整个人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他失魂落魄地说道:“我也没办法,没有人给过我选择,不这么做我也许早就死了……”
没有理会另一边的王六,柳安木的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托盘上的东西,他的瞳孔里此时只剩下一个四四方方影子。
“原来在这里……”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托盘上只有一个涂抹金漆的木盒,盒子表面镂空雕刻着不少极其精细的莲花纹路。
深呼吸两口,他的手指在腰侧垂下来的铜钱上一抚,再抬起手的时候,他的指缝间已经萦绕上的一层油膏般的黑色物质,随着轻轻一个响指,绿色的火焰顿时将他的右手包裹。
“……”柳大看着那些环绕在他掌心周围的绿色鬼火,眉头微微皱了了一眼,却并未出手制止。
幽暗的鬼火透过金漆木盒的镂空照了进去,铜质的莲花座上盘腿而坐着一尊银制佛像。在幽幽绿光的映照下,佛头上覆盖着一层极重的铜绿,几乎无法辨识出这是哪位仙人,只是有一点非常奇怪,这佛头的嘴唇颜色非常鲜艳,就像是经过鲜血的润泽,裂成三瓣的嘴唇红得惊心动魄。
就在火光将佛像完全映亮得同时,意外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就在火光照亮神龛中佛像的一瞬间,整个别墅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月光斑驳地照在地上。
“啪!”仅存的幽暗火光也陡然熄灭,周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瘫坐在地上的王六脸色比白纸还要苍白,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朝上看去,两只豆大的眼珠死死盯着黑暗中形状模糊的木盒,额头全是汗珠:“灯……快想办法,一定要把灯打开!”
伴随着王六颤抖的声音,柳安木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带着湿气的东西垂到了他的脖子上。心里一动,他立刻朝自己后脖颈一抓,手里顿时多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这些头发好像有生命,刚被抓住,就像泥鳅一般从他的手里滑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股阴风贴着他的脖子刮过,带来一阵“咯咯、咯咯”的笑声,好像有一个女人趴在他耳边笑。那笑声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就像是一个肺癌晚期的病人,从那破败不堪的肺腔中挤出来的呼吸。
“不对…不应该是她啊!她怎么会在这里!”王六的声音变得更加恐惧,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开灯!这东西怕光,只要有光她就不会杀人!”
“什么光都行吗?”柳安木闻言握紧手里的铜板,几乎是下意识催动所有能调动的鬼力。
绿色的火光“嘭!”的一声亮起,火苗窜上了数丈高,隐约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冒着荧荧绿光的影子。借助手里的鬼火,他终于看清了现在的情形,只见几条头发从那神龛的里钻出,他移动右手快速变换角度,终于看清楚那头发里还夹着一张脸。
这张脸的上半部分被头发包裹,看不清楚,但只有裂成三瓣的嘴唇,鲜红如血,两侧的嘴角诡异向上扬起,连带着三瓣嘴唇中间裂口都被扯到了极致。
王六的脸色更惨白了一些,全身都剧烈抖动起来:“不……鬼火对她没用,这东西就是吃鬼的!”
火光中,柳大的脸色越来越冰冷。这里是他的地盘,竟然有邪祟胆敢在这里造次!
他缓缓抬起手,右手食指指尖上悬停着一枚古朴的铜板,冷声下了指令:“杀了它。”
话音刚落,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离他几步远的白衣少年眸光微微一动,紧接着少年的身影忽然一晃,消失在黑暗当中。等那少年的身影再次出现时,那张清隽面容已经扭曲,带有腐蚀性的黑气掀开他的皮肤,游走在他的血肉之中,此刻他的脸就如同修罗般可怕!
再次现身的少年四肢扑地,指甲暴涨数尺。
他从喉咙发出一声低吼,随即高高跃起,如一道闪电般朝着那些头发斩去。
“刺啦——”绷紧到极致的头发顿时被他斩断,那缩在头发里的女人脸吃痛发出婴孩般的啼哭声,见势不对就想往神龛中逃命。不过守在另一边的柳安木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当下调动剩余的鬼气,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用上了全力,朝着卷在黑发中的女人脸砍去。
柳安木这一击卡得角度非常微妙,女人脸仓皇逃命,这一击根本躲闪不及。可偏偏就在女人脸即将被劈成两半的前一秒,那张脸却诡异地转动了一百八十度,遮挡在她脸部的头发向两侧拉开了一些,露出一双纸笔画上去的眼睛。
那被笔画上去的眼珠在她的脸上乱钻,最终两只眼珠齐刷刷地朝一个方向看去,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女人脸上那漆黑的墨水中突然滴出两滴血红,血泪顺着脸颊流入裂开的嘴唇中。仿佛干涸的土地被雨水滋润,女人脸的笑容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大咧开的唇角几乎扯到了耳根下。
下一秒,女人脸陡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就像是空气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把那女人脸给吸了进去。
“不见了?”没想到女人会突然消失,柳安木来不及卸力,只得抽出一根阴气迅速缠绕在一旁的灯柱上,也就是这一秒,他感觉耳边有什么东西突然往他脖子里轻轻吹了一口凉气。
他心里一个咯噔,马上侧过头去,恐怖的女人脸正狞笑着贴在他的左肩膀上,他这一转头,刚好和那女人脸贴上脸。下一秒,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臂突然从后抱住了他,那湿漉漉的手臂不断收紧,配合女人脸上越来越瘆人的笑容,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而训练出肌肉记忆已经让柳安木在左手手心里用阴气凝成了一把短匕首,没有丝毫犹豫,他反手握紧匕首,直朝着自己的后背刺了下去。
“噗嗤——”利器入肉的声音在黑暗中尤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