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也是法医(36)
年轻道士耸了耸肩,他这个人平日里犯浑惯了,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轻松抽出插入石板的长剑,他懒得多去理会自己这位古板守旧的大师兄,转而又看向地上的几位青袍弟子。
几个弟子早就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出了一身的冷汗,距离他最近的弟子下意识往后爬了几步,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随即硬生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师叔……”
“打住。”
年轻道士将长剑入鞘,蹲下身,和颜悦色道:“今日见你们的剑意如此散漫,想必平日都在躲懒。从明日起,你们所有人练剑的时长都给我再加两个时辰。”
话音刚落,山头上顿时响起一片痛苦哀嚎声,几乎所有弟子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
——小师叔被这只该死的妖精给骗了!
年轻道士拍了拍衣袍,颇为潇洒地站起身。就在他握住手中的佩剑时,袖角却被很轻地扯了扯。
柳安木也同样感觉到了衣角上的力量,他若有所思眨了一下眼睛,顺着年轻道士的视线,转头向后侧看去。有些模糊的视线中,那张熟悉地面孔仰头看着他,只是眉眼间稍显稚嫩,落在他的眼里,反倒显得有些可爱。少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微微弯起了眼角。
柳安木动作不经意地一顿,只感觉有一股陌生而柔和的暖流正在涌入胸口,但与此同时,他的心脏不知为什么又沉重地抽了一下,酸涩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年轻道士微微别过头耳尖有些泛红,他清了清嗓子,说:“那就只加一个时辰……”
第25章
“三哥?”
程名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柳安木握住手术刀的手顿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
纷繁的幻象如同潮水般褪去,刚才的画面仿佛受到一股神秘力量的驱使, 在他的脑海中不可抗力地被遗忘。长剑握在手中的触感还依稀可见,但那位少年的面庞就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只还记得那人右手食指上似乎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手术刀冰凉的温度, 伴随着皮质手套的柔软的触感一起由指尖皮肤传入神经。
神识骤然清醒,柳安木的心里却堆积了不少的疑问:刚才的那些画面是什么?是祖师爷降下的示警?还是单纯只是个清醒梦?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结果, 他索性先拿起柏止手里的手术刀,顺势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位年轻的教授。金色边眼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透明镜片后的瞳孔颜色稍浅, 像是一湾死去多年的水, 只在倒映出一个影子的时候, 才泛起些许波澜。
柳安木随口客气道:“多谢。”
柏止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声音温柔了几个调:“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他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在手术灯的照射下,黑色皮手套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微光。
程名这时候也从解剖床的另一边绕了过来,张嘴就揶揄地说道:“三哥,发了半天呆,想哪个漂亮妹妹呢?”
柳安木自然不会实话实说,于是随便报了一个当红女明星的名字。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明星当年好像走的是清纯路线, 在圈内路人缘很好,粉丝为了给她接机,还在机场造成了规模不小的交通堵塞。
“刘xx?”
没想到程名的表情却很意外,他挠了半天自己的后脑勺,欲言又止, 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搞了半天你喜欢性|感一挂的?难怪当年何琳琳倒追了你那么久,你都没同意她。”
两年的时间足够娱乐圈发生太多的事情,比如当年的清纯小花因为一次直播事故,名声一落千丈,索性直接走起了性感美人的路线。
程名话音还未落,那位年轻的柏教授就从镜片后抬起眼眸。
尽管他的表情看上去依旧温和而平静,但藏在背后的手却死死收紧,皮质手套上绷起三道骨痕。
他很清楚自己不应该为这一点小事动怒,但胸腔中的情绪却激烈地翻滚着,就连周身隐藏很好的妖气都出现了一丝不明显的裂痕。何琳琳这个名字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出现在他办公桌上的报告里,其实也不止是何琳琳,青年过去二十五年生活里的桩桩件件小事,都被事无巨细地被记录进入那份足有一百二十页的报告。
不过这些还远远不够——即使他已经对青年的所有过去了如指掌,却依旧无法抚平他内心里的焦躁与不安。
那些无法暴露于光明之下的情愫早已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扎根于不见天日的地底,又在不断沉沦中腐烂、发酵,滋生出危险而疯狂的执念。这些不为人知的执念在千百年的等待中慢慢化作一根根枷锁,将他困在原地的同时,也疯狂而迫切渴望把那个清风霁月的身影再一次带入他的怀中。
他甚至想要那个影子沾染上一点污痕,也许只有这样,那人才不会又一次离开他。
——与此同时,数十公里外的一间百年古董铺的院落中。
古柏粗壮的树根如同巨蟒般深深扎入地底,成千上万的树根隐藏在泥土层之下,随着这些树根从地底苏醒,大地深处的土层被缓慢搅动,大地裂开又合拢。这座古老的四合院就像是一只漂泊在大海上的渔船,随时可能在暴风雨中被卷入海底。
地层表面的波动越来越明显,蹲守在四合院外的京圈新贵纷纷白了脸色。
这些平时坐在高档办公楼内、动辄身价几千万的大老板,此刻一个两个小腿发软,手里的皮箱掉落了一地。甚至有些胆小的,直接跪倒在地,口中喃喃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很快,这些来自大地深处的异常波动也被人类科技所监测到。十分钟后,各个社交平台上几乎同时都刷新出一条最新地震消息:“首都西城区发生2.7级地震,震源深度17千米!”
*
柳安木握着手术刀,站在解剖床旁。
他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何琳琳”的长相,脑海中浮现的面孔很漂亮,红色的头发披在肩头,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不过美则美矣,但他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
他的脑海里不由缓缓浮现出一道白色身影,长发用一根红绳挽在脑后,白衣飒飒飘逸,美中不足的是脑海里这位“白衣少年”始终看不清面容,只有右手食指上的一颗红色小痣尤其清晰。
柳安木转着手里的手术刀,锋利地刀刃折射出头顶明晃晃的灯光,有些刺眼。片刻后,他才慢悠悠地说道:“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个子太矮,皮肤也不够白。”
程名的嘴巴顿时变成了一个“O”形,他奇道:“新疆的姑娘还不够高、不够白?你难道要找个金发碧眼的洋妞不成?”
柳安木不由顺着这话想象了一下少年金发的模样,碧色的瞳孔轻轻抬起,温柔又深情地注视着自己。他忍不住又想,这人要是脱了衣服,腋毛也是金色的吗?
随着这个想法,脑海中似乎飞快地闪过几个画面。只是这些画面变化的实在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抓住就已经消散,只隐约感觉到那是一个赤|裸的身体,浑身的皮肤白到几乎反光……
后腰似乎还残留着被什么东西缠紧的触感,那东西的表面像树皮一样粗糙,磨得他的皮肤有种火辣辣的疼痛。
“要皮肤白,个子高,黑色头发,还总喜欢穿一身白。”他用手背不经意地揉了一下后腰,语气仿佛是在开玩笑,“最好右手食指上再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整个解剖室内都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拿着手术刀的青年身上。程名不明就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手上有颗痣?这算什么条件?”
王远若有所思的目光掠过其他人,直接落在了柏止的身上。他这位师弟常年戴着一副手套,鲜少有人见过他的那双手,不过巧合的是,王远在一次案件的处理中见过,出于警察的职业病,他还注意到过柏止的右手食指上恰巧就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
柏止搭在解剖台边缘上的手指一直都没有动一下。他突然抬起头,镜片后的瞳孔黑得像无星的夜空,边缘的一圈隐约泛着些许异样的血红,周身青色的妖气丝丝缕缕从他轻轻发颤的肩膀上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