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也是法医(186)
中年女人的脸色更惨白了一些,像是想起了什么,但还未开口,怀里的候志昊忽然浑身抽搐了一下,口中发出痛苦的哼声,两只手还不停地掐挠自己的脖子,仿佛喘不上气来。
女人脸色一变,焦急地抓住候志昊的手:“力力,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
柳安木放下手里的材料,当机立断:“扶起来。”女人不敢耽误,两夫妻一人抓住候志昊的手,另一人扶住候志昊的后背,将人从沙发上扶着坐了起来。
柳安木拉开候志昊的下眼睑,没有血丝,没有黑线,也没有灰线。也就是说他没被人下降头,也没被鬼附身,更没中什么符咒。
“不是鬼魂作祟?”柳安木思考了片刻,松开手,从自己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根红绳,把红绳系在候志昊的一根手指上。做完这些,他又抽出一根细长像是扎针灸一样的银针,扎进候志昊的指尖。
随着银针刺入指尖,从指尖中溢出的鲜血却并不是红色,而是像是红墨水一样的红黑色。
柳安木捏紧了候志昊扎着银针的指尖,抬头对旁边一脸焦急的女人说道:“拿个盆来。”
“盆?”女人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起身点头:“好,我这就去拿!”
程名主动走上去,接替女人扶着候志昊的后背。不过刚一接手,他就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不对劲啊,这孩子看着也不胖,怎么会这么沉?”
柳安木没有解释,只是又从布袋里取出了第二根银针:“把他后背的衣服撩起来。”在女人匆忙将一个铝盆拿过来的时候,柳安木手里的银针扎进了候志昊后背上的至阳穴。
随着银针缓慢刺入,小柏止也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沙发边。
不过他的目光却没有看向沙发上的候志昊,而是轻飘飘地看向了窗帘的方向,布满灰尘上的玻璃上挤着一张变形严重的脸,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沙发上被所有人围绕的候志昊,血色眼瞳充斥着可怕的怨毒。
少年盯着那道怨气横生的影子看了一会,嘴唇忽然无声的动了动。窗外的影子忽然抬起头,那凹陷骨折的眼眶中淌出两行腥红的鲜血,可变形的嘴角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有些惊悚的弧度。
下一秒,沙发上的候志昊像是浑身过了电一样,剧烈颤抖了起来。紧接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倏然睁开,死死盯着自己的正前方,腮帮子像是充气一样鼓起。
柳安木头也不抬:“盆呢?”
中年女人赶紧把盆拿过来,柳安木接过那只铝盆抵在候志昊的胸口,随即拔出候志昊后背上的银针。随着银针被拔出,候志昊浑身剧烈一抽搐,紧接着“哇”的一下吐出来,秽物尽数被抵在他胸口的铝盆接住。
中年女人被吓了一跳,再一看盆里的东西,都是一些泥土,里面还有粘稠的纸巾、烟头、女人头发这些秽物,味道既骚又臭,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住鼻子。
看着面前小脸煞白、一脸虚弱的儿子,女人简直又急又气。她想上去抱住儿子,又怕耽误了儿子的救治,眼眶里顿时落下来两行眼泪:“你到底在哪吃了这些东西啊……”
中年男人的面色也有些不虞,他紧皱的眉头,目光从候志昊吐出的秽物上一一看过,脸上也越来越难看。那件事是他亲手处理的,当时在那孩子的胃里尸检发现的东西,和眼前的东西都可以一一对应上。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孩子在报复。
等到候志昊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干净,只能不断往外干呕时,柳安木才不急不慢地把另一根银针从候志昊的手指缝里拔出来。
他拔针的时候没有故意收力,银针带出了一串黑红的鲜血,黑色的指甲慢慢褪去血瘀。不过说来也很奇怪,指缝中的银针拔出后,候志昊又干呕了几下,既然真的慢慢止住了恶心。
候志昊眼神先是茫然,随后渐渐清晰了一点。
看见母亲,他鼻头一酸,眼泪顿时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妈……我刚才看见王小华了,他浑身都是血,他想带我走。但我还不想死,我还想陪在妈妈身边,你想办法帮我吧……”
听了候志昊的话,中年女人只觉得心脏上有一把刀在割。她的眼泪也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掉,母子俩顿时抱在一起哭做一团,女人亲吻着儿子的额头,不断重复着:“妈妈不会让他带走你,妈妈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明明是一副母子情深、感动人心的场景,可此时此刻,就连程名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如果没有看过刚才的验伤报告,他大概会同情眼前这个才上初中的孩子。但验伤报告上那些血淋淋的伤疤,那些充斥辱骂性的字眼却像是哽在他的心头上一根刺,让他无法忽视一个事实——这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身体里住着一个阴暗可怕的恶魔。
女人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大师,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无论他以前做了什么错事,但是他现在也是一条生命,难道就要让他被那恶鬼活生生给折磨死吗?”
第150章
天色已黑, 星月被挡在云层之后。窗外黑朦朦一片,似乎连月光都不愿意照进来。
“错事也分大小,有的错事能被原谅, 有的错事不能被原谅。”柳安木抬起头,唇角虽然上扬,但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知错却不知悔改, 一味想要隐瞒事实的真相,才会激怒那些东西…如今苦主追上门来, 自然是来报仇的。”
女人的脸色苍白如纸,抱着自己儿子的手臂都在轻微颤抖。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那是她的孩子, 她怀胎十月, 历经千辛万苦才生出来的孩子,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能狠心对自己孩子坐视不理, 哪怕那个孩子曾今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片刻后, 她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定定地看向对面的青年:“大师,您能不能让我们和那孩子当面聊一聊…只要他肯放过我们家力力,无论他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我记得他家里还有个母亲,我们可以负担他家里所有的开销,不,无论他提出什么条件, 我们现在都可以答应……”
程名低头收拾手里的药盒,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女人,心里对这家人有点失望。都到这种时候了,这家人竟然还没有一丝愧疚悔改之心,反而一心只想要花钱平事。
“它要的很简单, 就是复仇。”柳安木打断了女人后面的话,“鬼杀一人为‘恶’,杀十人为‘厉’,杀百人为‘凶’,杀千人为‘秽’。鬼之‘秽’者,可为一方鬼王,为幽冥所用。所以鬼只要害死过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收手,杀一个人也是杀,杀一千个人也是杀,你真的以为外面那东西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放弃自己的复仇吗?”
这话说的有些严苛,旁边的小柏止淡淡偏过头,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好像黑夜中的大海。
但如果有人仔细注意他就会发现,这个少年的右手一直背在身后,宽松的衣袖微微抖动,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顺着少年的袖口爬出。
中年女人果然不再说话了,只是抱着自己的儿子默默流下眼泪。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与那东西沟通也是必要的手段,能规劝当然是上策,既省时又省力。
而且对于那孩子来说,继续造下杀孽只会是一条不归路,想成‘秽’的鬼物犹如过江之鲫,而其中大部分都在修行的过程中被鬼差制服带回阴间,杀孽越重,未来在阴间要遭受的苦楚也就越多。
这就是柳安木要制止“它”的原因,没有人比行鬼师更懂得利用恶鬼的“怨气”,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复仇并不是只是以杀报杀。
想要真正消解厉鬼的“怨气”,最重要的是如何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这也是行鬼师一行存在的真正意义。
柳安木抽出两张纸巾,将银针上的黑血擦干。等将两根银针收回布袋,他拿起纱布在手上随意缠绕了几圈,朝挂着八卦镜的拱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