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能追到吗?包的(64)
卫生间附近的光线暗黄,暖色顶灯投下,在人脸上落下一片不明的交错光影。
“我心里有数。”
第40章
看他这样, 盛文瑄也不再多说什么。
祁砚衡向来有主见,总是目标清晰,也不会优柔寡断放掉机会。
他说心里有数, 就一定知道自个儿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他又实在好奇,暗戳戳八卦道:“你说心里有数, 哪几个数啊?”
祁砚衡懒得理他,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盛文瑄上去追问道:“但我怎么看他对你还是挺信赖的啊?”
要不然也不会轻易误会,总之怎么看这两人都有点不对劲的苗头。
祁砚衡想,都帮他追人了,能不信赖吗?
但他不想过多说这件事, 只简单道:“我们以前有点渊源。”
盛文瑄有些意外,可还没来得及详问,两人就已经进了包厢门,于是立马安静下来。
冉照眠正在和其他人聊着天, 祁砚衡不动声色地坐回到对方身边。
“在聊什么?”
冉照眠扭头看向他:“没什么,就是刚刚被邀请去听演奏会,聊了些相关的事情。”
祁砚衡点点头。
他突然也有点好奇, 毕竟刚刚在卫生间里和盛文瑄只是随口说的。
他确实是因为以前的一些渊源,所以一开始就对冉照眠有几分心软和退让。
那冉照眠呢?他又不知道是他, 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信任一个人?
遇上个人品不好的,指不定会故意把他的事当做笑料八卦传出去。
于是,他也开了口:“我问你一个问题。”
里面有人在唱歌, 为了听得清楚些, 冉照眠朝他的方向靠近,然后侧倚在了沙发上。
“什么问题?”
祁砚衡问他:“一开始你怎么会信任我?”
冉照眠还以为他要问什么呢。
他语气轻松道:“我挺会看人的,感觉你不像坏人。”
祁砚衡拖着声音道:“感觉?你就靠感觉判断一个人?”
冉照眠也觉得显得有点太轻率了,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老实道:
“好吧,但说了你不许生气。”
祁砚衡握着杯子喝了一口酒:“你说。”
冉照眠垂下了眼睑,有些不自在道:“我们碰到过两次赵禹,你应该也猜出来了一些,他是我生物学父亲的私生子。”
祁砚衡一顿,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个上面来。
都用生物学来描述也不肯叫声爸爸,想来也是极其厌恶的。
他无意刺探他的隐私和伤心事:“如果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随口一问。”
冉照眠摇摇头:“没事。”
“那年我5岁,私生子只比我小半岁,我妈妈就是那时候和他离婚的。”
“后来她得到了一个很好的事业发展机会,就去了法国,我被小姨家照顾。”
祁砚衡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小姨对你好不好?”
冉照眠眉眼弯了弯:“很好,非常好!”然后他继续道,“每次节假日,我都会被妈妈接过去。”
“6岁那年的暑假,我在法国不小心伤了眼睛,大概有一周左右都不能见强光,也看不太清楚。”
“恰好我妈妈有个特别重要的工作,我又不想她为了照顾我而推掉,就让她把我带到了工作现场,我乖乖待着就行。”
“但其实我挺害怕的,完全陌生的环境,那时候我还没学法语,周围叽里咕噜说着我不懂的语言,眼睛也看不见。”
“就在那时候,有个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出现了。”
祁砚衡无意识转着杯子的手停了下来。
冉照眠毫无察觉地掰着手指道:“你想啊,他说中文,是同胞,又和我一样是个小孩,在那种情况下,我是不是会本能地去亲近?”
“现在想想,我觉得自己当时挺烦人的,我感觉他本来没打算留下来,但我太缠人了。”
“我怕他跑了,就一直贴着他、赖在他身上,他去哪里我都要牵着衣角跟着。”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故意道:“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讲啊。”时间过去了太久,冉照眠一边回想着当时的细节,一边开口道,“但他真的很耐心,我妈妈的助理照顾我都未必有他细致。”
“所以,那点因为客观条件引起的亲近意图就变成了真心的依赖,真的很有安全感。”
在5岁之前,冉照眠是不曾意识到“安全感”这个东西的。
因为那时赵泉还是个“好好先生”,他处在父母的爱护中,只当是如常。
直到彻底失去,才恍然意识到“安全感”这种东西的存在和重要性。
可对当时的他,已经无比稀缺。
他不敢从任何人身上找寻,尽管是冉明枝,他怕耽误她,更怕她会为他放弃某些东西。
于是那些不安与惶恐就不敢表露分毫。
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他却反而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
而对方恰好足够温和耐心,于是就这样,他居然感受到了安全感。
听到这里,祁砚衡实在没忍住笑了:“温和?你这滤镜开大了吧?”
他小时候着实算不上一个温柔的人,还有点拽。
他记得自己还戳开对方的脑门让他不要贴得这么近。
冉照眠绷着脸,指了指自己,又戳了戳他:“我当事人还是你当事人?”
小孩子其实最敏感不过,就算当时对方说话有些不客气,但那些举止里的细节,他不是察觉不到。
照顾一个看不见的小孩子,真的很麻烦的。
祁砚衡:“……你继续。”
冉照眠“哼”了一声,然后才开口道:“和他待了一天,我现在唯一能记住的,是他的气味。”
他看不到对方什么样子,于是五感主要就集中在了嗅觉上。
或许气味与情感的链接更加紧密,所以他觉得有关气味的记忆是由心脏来留存,总是更长久弥新。
但要说“新”,也不至于有多新。
“过去太久了,加上相处时间很短,倒也没有记得特别清楚,但大致知道是什么香调。”
祁砚衡想到了什么:“开学第一天,你经过我衣柜的时候?”
冉照眠点了点头,小声道:“对,那个哥哥衣服上气味的处理,应该是专门定制,所以之后我闻过都是那个类型的香调,但没有一模一样的,你的那个是最接近的。”
气味都是有联想性的,比如闻到饭菜的味道会想到家,嗅到酒精会想到医院。
所以当时经过对方,感受到柑橘与木植的气息时,他很难不想到当年的那种感觉。
祁砚衡蓦地笑了。
能不像吗?虽然味道处理随着他的年龄气质进行了调整,但同一个调香师,基础元素改变并不多。
但他还是觉得很神奇:“就因为这种缥缈的感觉,你就信任我?”
冉照眠义正言辞道:“很多东西会被人赋予象征性,然后就有不同的意义。”
几乎很长一段时间,他嗅到那种类似的香调,都会觉得安宁。
某种程度上,几乎是等同于了安全感。
所以,一开始祁砚衡给他的感觉就是让人很心安的。
虽然已经因为香豆素不耐受,远离了这种类型的香调,但有些记忆习惯没有改变。
祁砚衡认可这句话,就像之后他剥开心果,都会想到冉照眠的钥匙扣,打领带的时候也会想到对方。
他又问:“那你为什么说让我不要生气?”
“因为这么说挺让人误会的,好像在说你和那个哥哥很像,但我其实没想把你们进行比较。”
他确实很感谢那个哥哥,直到现在,也是希望他过得好。
但说到底也只相处了一天,说在人生中占据很重要的一部分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