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能追到吗?包的(88)
身旁的两人还在如常说话,冉照眠的语气明媚开朗:“那我先进去了啊,学长你还要赶机场,快去吧。”
“好,拜拜。”
冉明枝也没再耽误,和人告别后,一手牵着冉照眠的胳膊,另一手揽住他的肩,迅速带他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祁砚衡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想到,十多年前,冉明枝好像也是这么牵着冉照眠离开的。
他也是像现在这般,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祁砚衡笑了笑,直到两人进了屋子,他才转身离开。
冉照眠进屋后,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眨眼半天也没能将异物排出来。
冉明枝拿过清水和眼药水,一边柔和地冲洗,一边轻翻开他的眼皮用无菌棉棒擦拭清理。
好一番折腾,冉照眠才终于能正常地睁开眼睛。
只是先前揉过,现在还感觉眼睛有点刺刺酸酸的,于是维持这个姿势,继续仰躺着闭眼休息。
冉明枝温声道:“眠眠,怎么没和妈妈说,他是那个哥哥啊?”
她垂着头整理茶几上的医药箱和纸巾,一边开口:“要是早知道,怎么也要空出时间请他吃顿饭。”
冉照眠陡然睁开眼睛,瓷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球。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愣愣道:“什么哥哥?”
冉明枝也愣住了,十足意外:“你不知道?”
记忆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前几天晚上初见对方时,只觉得眼熟。
但越是刻意深究反而越是没有头绪。
可当她已经放下探寻的心思后,就是这么巧合,记忆的钥匙自己来到了她面前。
当年,那个品牌方的活动很重要,她实在走不开,就将冉照眠带到了工作现场的后台,让助理帮忙照看。
中午匆匆回来看过一次,发现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待在冉照眠身边,在耐心地喂他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她蓦地感到安心。
等一天繁忙的工作终于结束后,她连忙去找冉照眠。
当时,就是那孩子牵着冉照眠到她面前。
明明年岁也不大,却比其他同岁的小孩早熟得多。
对方把冉照眠的手交给她,带着些稚气的声音平稳,他说:
“阿姨,他看不见,您牵好他。”
冉明枝当时就笑了,却也没有忽视,对这句叮嘱认真回应道:“好,我一定牵好他,谢谢你哦。”
现在,冉明枝甚至都还能忆起当时每一个细节和场景,清晰得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的提醒,仅仅是相似的一句话,就能成为一个契机。
如同开关被按动,闸门开了一个小口,过往的那段记忆就已经如洪水般倾泻了出来。
“就是你6岁那年,在我工作的地方不是有个哥哥照顾了你一整天吗?回家后,你还念叨了好长一阵子,就是砚衡那孩子啊。”
看祁砚衡和冉照眠关系这么好,冉明枝还以为他们早就知道了。
“也真是巧,我还寻思了半天,他怎么这么眼熟……”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冉照眠陡然起身跑了出去,她连忙道,“眠眠,你去哪?”
已经跑到院门口的人高声回应:
“我有事出去一趟,马上回!”
下一刻,对方就已经跑没了影。
司机车开得平稳,祁砚衡坐在后面,看着掠过的异国街头风景,不禁有些出神。
刚刚冉明枝听到冉照眠的眼睛红了后,跑过来的模样很急切。
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可岁月几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于是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结束繁忙工作后,对方急切找到冉照眠的模样。
也让他再次想起了当年的事。
其实,是8岁的祁砚衡主动到冉照眠身边去的。
在那个贱嗖嗖的大人故意招惹逗弄小冉照眠,跟他说“你妈妈不要你啰”的时候,冉照眠的回应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说——
“叔叔,你没有感受过爱吗?”
“妈咪很爱很爱我。”
在那个人讪讪离开后,祁砚衡走到了他身边坐下,问他:“你怎么知道?”
小眠眠看不见人,但能听见他的声音是个小孩子,说的还是中文,于是本能地亲近了些,稚声稚气地问他:
“我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妈妈很爱你?”
“我就是知道。”小眠眠声音笃定,“我相信她爱我。”
祁砚衡又问:“你为什么相信?”
如果直白些,他是想问,忙到都没有时间去相处,又从哪里能感受到爱?
没有根由,没有证据,找不到爱的轨迹。
祁砚衡从出生起就是在爷爷奶奶身边,几乎很少看到自己的父母。
他母亲是做生物科研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不关心任何东西。
父亲呢,有钱有闲,来了兴趣就做一名风光摄影师,全世界到处跑,一路留情,基本不归家。
爷爷奶奶总是安慰他,说父母的工作很忙,不是不爱他。
他其实能理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和理想。
可既然生了他,怎么能一分爱都不曾让他感受到?
后来父母对他忽冷忽热,有时候很长一阵子不联系,可过了一些时日,又会回来看他。
这种变化让他困惑。
所以,在遇到父母好像同样繁忙的冉照眠时,他是真的很好奇。
明明孩子已经到眼睛受伤的程度,依旧忙到不在身边,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
他还这么小,为什么能这么笃定?
“可妈妈也有很多没有办法必须去做的事,而且我知道,她忙也是因为爱我,她想能更好的爱我。”
祁砚衡又问:“可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相信?”
那些深究的问题,对一个小孩来说是很不合时宜的。
但或许听出了他是不带恶意的真心询问和迷茫,所以小冉照眠没有生气。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小大人一般教育他:“爱很特别,不用先有理由。”
“你都不先相信它的存在,怎么能尝到它的味道?”
祁砚衡沉默了很久,然后在对方的撒娇攻势下,他选择留了下来。
他隐约能察觉到,对方和父亲的关系很差,但他对父亲似乎并不执着。
聊天时,满心满眼的都是妈妈,并且对“妈妈很爱他”这一点,深信不疑,没有任何犹豫。
一天结束后,他看到一个女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蹲下抱住小冉照眠,在他脸上一顿狂亲,然后轻声细语地和他道歉。
祁砚衡当时想,不一样,和他是不一样的。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的东西,看到对方拥有时,他有点开心。
小冉照眠如此坚定的相信,所以当时的祁砚衡是真的希望他不被辜负,能一直这么对爱笃定。
在把对方的手交给妈妈时,他跟她说了一句话。
具体说的是什么,祁砚衡现在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总归是希望她能一直牵着冉照眠的手,不要松开。
自那起,他好像释然了些。
因为父母而对爱存疑,对那些爱他的人来说,好像很不公平。
就像冉照眠说的,不需要先找寻任何证据,要先坚定相信,才能感受到。
他更好的去感受其他人的爱,好像也很好。
或许是真实地好好体会过,以致在后来发现父母对他的欺骗和算计时,也没能颠覆这个观点。
甚至直到现在,他对爱本身都深信不疑。
所以当初关屹的那件事,对祁砚衡来说,无异于在动摇冉照眠对爱的认知和笃定。
他不能接受,也就如此轻易地妥协了答应帮他。
他希望冉照眠一直是被爱的,各种类型的爱都好。
对方被爱的这个结果和那份笃定,对他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是冉照眠先教他的,所以他们的信念都不能摇摇欲坠。
想到这里,祁砚衡突然觉得命运很神奇,兜兜转转,现在竟然变成了他教对方有关爱的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