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困难综合征(177)
“我是不是很讨厌很坏?”
这么多年,他依旧无法停止追问这个答案唯一的问题。但周舟总是无限度的耐心,他擦他的眼泪,脸颊贴着脸颊,像惩罚似的咬他的嘴唇,“宝宝,你特别好,特别特别棒。”
“你老是这样喊我,会显得你很轻浮诶。”齐霁挑刺道。
“你明明就特别爱听,”周舟对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宝宝,你现在都……”
齐霁恼羞成怒地去捂他的嘴,不许他再说下去。
“那说什么?”周舟自行想到了答案,“那就说,我爱你,好不好?”
草草冲完澡,齐霁累得下一秒就能昏睡过去,周舟哭笑不得地看着坐在床头抱着枕头打瞌睡的人,走过去问他:“困了就睡,坐在这干什么,总不能是等我吧?”
齐霁勉强掀起眼皮,承认道:“不想一个人睡。”
他自然而然地将这句话理解成“想要你陪我”,他把人塞进被子里,随他贴着自己睡。周舟重新打开写了一半的作业文档,动作很轻地敲着字,时不时偏过头看一眼齐霁的睡颜。
凌晨一点,周舟终于完成了本该在晚上就解决的作业,刚合上电脑,就看见手机屏幕自动亮起,通知栏躺着一连串未接来电,拨打时间就在五分钟前。
更让他讶异的,那是陈放的号码。
他试探着回拨过去,一时间忘了调音量,一道声音就从听筒响亮地传出来。
“请问是周舟吗?我是陈放的同学,他……情况不太好,正在医院洗胃。他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但我看你是他的号码置顶,想着还是告诉你一声……”
“陈放他妈妈有点激动……他们母子关系好像一直不太好。唉,总之,你白天给陈放回个电话吧,他最近情绪一直很低落,也许很需要朋友的关心。”
每一句话传到周舟耳朵里,都犹如一记炸弹,砸得他头晕目眩。
“……他说什么?”齐霁不知道何时被吵醒了,愣愣地问,“陈放怎么了?你快说啊……”
刻意忽略的奇怪迹象重新浮现眼前,蒋听回家那天的怪异天气,陈放突然的吞药自杀。
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终点——
被他们改变的命运,正以加倍的代价反噬回来,折磨着他们身边的人。
睡意消散得无影无踪,齐霁比任何一个人都急,若不是凌晨没法赶路,他一定会直接冲到陈放所在的城市。
在房间里踱步了一遍又一遍,齐霁既自责,又懊恼,在车站送别陈放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他恨自己那时候为什么没发现对方的异样。
倘若将时间线再往前拨,回到陈放打电话说要来海城的那一天,他真的是陪室友去医院看病吗?还是糊弄他们而编织的谎言?
陈放的室友留在医院照顾对方,应周舟的要求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也许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每隔一会儿就会发来一长段语音。
“我们大家都觉得陈放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他平时不会主动插话,但你跟他说什么话,他都会笑着回答你。”
“这几天他一直很沉默,偶尔会去阳台上打电话,可能是和他妈妈打电话吧。每次回到室内,他的心情看起来都不太好……但他不主动跟我们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给他带很多好吃的,想着多少会开心一些。”
“他说他今天很累,想多睡一会儿,让我们别喊他起床……我们谁都没想到,他会想要吞药自杀,他明明是那么开朗的一个人……”
第151章
声音的主人溃不成声,继续磕磕巴巴地说,“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在学校心理咨询室的那层楼看见过他,他说他是去送资料的。会不会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不太好了?”
“对了,他前段时间谈了个男朋友,没过两个月就分手了,陈放跟我们说是和平分手,我们也就没当回事,结果……那个人最近在网上到处造陈放的谣,说他出轨劈腿,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
齐霁捏着被角,大口呼吸着,自虐一般将那些语音听了又听。他的眼眶红着,眼泪积着,却不落下来。
“我早就该猜到的,”他望着周舟,失控地咬住唇,“他看起来那么奇怪,还什么都不说……是我没有及时发现……”
“都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自责。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医院看他,好不好?我已经买好车票了,再过几个小时你就能见到他了。齐霁,不要哭。”周舟将他圈在怀里,不忍看他一个劲咬自己的嘴皮,便将手臂摆到他面前,“要是难过的话,就咬我吧。”
齐霁推开他的手臂,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迟疑地问:“我们做了那么多,真的有用吗?”自以为帮助他们逃离了既定的命运,可噩梦还是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们,到最后,他们似乎什么都没改变。
“为什么没有用?你让陈放成功转进了想去的专业,还让蒋听想明白了那么多事,就算结局不如愿,但你让过程发生了变化,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的价值,”周舟强硬地将他困在怀中,贴在齐霁耳边,他的声音轻柔、平缓,又不容抗拒,像镇定剂一般飘进他的身体,从血液延展到躯体,“不要再想了好不好?再睡三个小时,一到早上我就叫醒你,保证让你第一时间见到陈放。”
“……好。”齐霁擦干眼泪,小声地回应。
后半夜,齐霁睡得并不好,梦里一会儿是陈放谈恋爱被人伤害,一会儿又变成周舟面无表情的脸,他的沉默更像是某种指责,看得他心惊胆战。
诸如此类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来回播放,每当齐霁就要惊醒时,总会被一阵柔和的气息笼罩,很快又重新闭上眼。
早上六点,周舟准时叫醒齐霁,他们的专业课都已全部结课,可以略过请假程序直接出发。胃是情绪最好的载体,出发前齐霁感到自己的胃正隐隐作痛,怕耽误时间,并不准备告知周舟,以往每次胃痛时,他忍忍也就过去了。
然而这一次,疼痛来得格外强烈,没走两步路他就痛得直不起腰,周舟一问,他才老实交代自己胃痛。
于是他又被对方拖回屋子里,被周舟的督促下吃完药,还被逼着喝了大半杯温水。
“你自己的身体就不要紧了?”周舟很是专制地宣布,在齐霁的胃不再疼痛之前,他不用妄想出门了。
“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发车了,”齐霁着急道,“我现在好多了,一点都不痛了。”
“你不用想着骗我,齐霁,你骗人的技术真的很差劲,”紧盯着齐霁苍白的脸,他不紧不慢开口,“陈放的室友说了,这个点他还在休息,就算你现在马上过去,也只能在边上等着。齐霁,你觉得他如果知道,你忍着胃痛跑去看望他,他会感动还是生气?”
“再坐二十分钟,缓过来了我们再走,”周舟的声音软和下来,摸了摸齐霁的脸,“听话,来得及的。”
齐霁因他的话平静下来,没过一会儿,脆弱的胃果真不再疼痛。周舟总算把家门钥匙递给他,看着齐霁火急火燎背包开门的背影,板着的脸也似冰霜消融般,多出一抹无奈的笑。
列车一到站,齐霁一秒也无法等待,快步钻进提早打好的车里。他坐在后排,紧张到手心抖个不停,周舟见状直接握住他的手。
在无声的二十分钟车程里,齐霁始终用力抓着身旁恋人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拥有对抗所有困难的勇气。冰凉的手一点点被对方捂热,手抖的迹象也渐渐好转。
“你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坏,”周舟忽然说,“其实现实根本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他最大的缺点被周舟轻轻点破,齐霁也不恼,淡然承认:“我好像从小到大都这样,我也不想这样,可就是改不掉。”
“为什么要改?”周舟反问他,“我又没说这样不好,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