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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投珠(77)

作者:北南 时间:2019-12-20 08:42 标签: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业界精英 欢喜冤家

  纪慎语拉丁可愈去小院,亮出那条花型项链,玉石浅淡,是卖得最好的一款。“三哥,这阵子看着我很烦吧,和你女朋友连见面都没时间,这个送三嫂怎么样?”他好生言语,“如果尺寸不合适我再改,一定要试试。”
  丁可愈早就相思病了,但他走开的话,谁来看着纪慎语?
  姜廷恩掐好点儿蹿出来,一脸不悦地要抢那项链,说是顾客定好的。纪慎语阻拦:“我已经送给三哥了,重做一条吧。”
  姜廷恩说:“那你今天就做,我看着你,不交工连饭也别吃。”
  丁可愈这下放了心,装好项链安心去约会。戏演完,姜廷恩从监工的变成放风的,帮纪慎语打着掩护溜出大门。纪慎语一朝得解放,撒欢儿,小跑着奔向崇水旧区。
  此时丁汉白刚醒,洗个澡,在院里铺排出收的宝贝,衬光,敞亮,一时间甚至不舍得寻找买主。欣赏完,他换衣服出门,临走拿上枕头下的小盒。
  他要去见纪慎语,穿墙也要见,遁地也要见,踹开那破门,一步跨进这遥遥的胡同里。
  抬眼,祖宗老天爷,胡同口闪来一身影,轮廓熟悉,但瘦了许多。丁汉白怔在原地,早没了潇洒样,眼都不眨地盯着前方。
  纪慎语跑出热汗,抬头一愣,停下步子。
  丁汉白急了:“停下干吗?!过来!”
  纪慎语真想哭啊,可他笑得傻兮兮,抬腿狂奔到丁汉白面前。丁汉白将他一把抱住,抱得他脱离地面,晃着,勒着,在他耳边喘息,烘得他颈边一热。
  丁汉白竟然哭了。
  “好久不见。”丁汉白哑着嗓子,“我都从二十等到二十一了。”
  纪慎语说:“我也从虚岁十七变成虚岁十八了。”
  丁汉白追悔莫及,错过的这回生日他将来一定要弥补,抱着纪慎语回去,又将破门踹上。张斯年一惊,移开眼,生怕完好的右眼受什么刺激,纪慎语不敢抬头,更不舍得下地,钻在丁汉白的颈窝扮鹌鹑。
  丁汉白得意了,烧包了,二百五了。
  进屋时高声一亮——“小别胜新婚!”
  张斯年想说句什么,但他这老脸臊得什么都说不出,穿上外套躲出去,公园或者马路,他哪怕要饭也得待在外面。这什么狗屁徒弟,光天化日在师父家亲热!还有这徒弟媳妇儿,他早看透了,就是六指儿培养的小狐狸!
  里间一屋子古玩,纪慎语看哪个都稀罕,可没看够就被拎上床,挨了好一顿亲吻。“伤好利索了吗?”他咕哝着问,丁汉白借他的手脱衣,让他好好检查。
  肌肉光滑,没留下疤,纪慎语叫这修长而结实的身体搂着,止不住颤栗。古玩遍地,他一晃瞧见墙上大片的“正”字。
  丁汉白说:“见不着你,我都记着。”
  这也太多了,纪慎语问:“外面一天,你这儿一年吗?”
  丁汉白答:“叫你说对了,我他妈度日如年。”
  灯在晃,纪慎语觉得灯在晃,后来才明白是他颠簸得厉害。这床不住抗议,嘎吱嘎吱,动静几乎盖过他的声音。抱他的浑蛋立刻不满意了,拍着他,哄着他,叫他大声一点。
  那一片正字都模糊在视野之中,隔墙不知是否有耳,要是有一定钻心的烫。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声惊天巨响。
  天崩地裂,天塌地陷。
  他们小别胜新婚,却牺牲了这刚钉好的床。


第56章 想不出概括,就祝师哥生日快乐吧!
  床塌的那一刻, 重力下沉, 纪慎语几乎小死过去。他合着两眼哼哧哼哧,眼里的水儿止不住似的, 没完没了地流。
  丁汉白叫这模样激得火大, 别说只是床塌了, 就算地震也别想让他鸣金收兵。春日的上午,天空晴成那个样子, 他们却匿在这屋里头颠倒荒唐。
  不知过了多久, 一切羞人的声音逐渐停止,静了。丁汉白轻轻掀开被角, 在纪慎语汗湿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往里瞧一眼, 估计上漆包浆才能遮住那些痕迹。
  纪慎语奄奄一息:“师哥,我黏得慌。”
  丁汉白说:“我打水给你擦擦。”好话说完必须加一句浑的,“只粘得慌?不是捂着肚子说酸得慌?”他太过狠心,折腾起来不管不顾。
  纪慎语仍捂着肚子, 他上至腹腔, 下至膝盖, 全都酸软得够呛。丁汉白去冲了个澡,然后打来热水给他擦洗,不能碰,碰一下就哆嗦个不停。
  丁汉白有点慌了:“你别是叫我给弄坏了吧……”他轻之又轻,哄着,挖苦着, 说什么都无所谓,纪慎语连吭声的力气都没了。
  好半天擦完,穿衣花去一时三刻,再换一套床单才算完活儿。纪慎语清爽而痛苦,金贵起来,懒洋洋地说:“五云,拿那个竹雕香筒给我瞧瞧。”
  丁汉白一愣,行吧,叫他小丁小白也得殷勤地答应。香筒奉上,价值好几万的顾珏款竹雕香筒,是真品,难怪张斯年嫌玉销记那个不够好。
  想谁来谁,老头躲出去大半天,饿肚子等到这会儿工夫,回来了。张斯年进屋,里间门没关,便进去一瞧。“反天了!”他喝一声,“我刚钉的床!你们、你们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纪慎语没脸见人,出溜进被子里,奈何张斯年护短,冲到床边接着骂:“六指儿他徒弟!你好歹也是个带把儿的,居然能叫这孙子弄得床都塌了!你跟个狐狸精有什么区别?!”
  丁汉白立起来:“你徒弟我色欲熏心,满脑子下三路,你吼人家干什么?小心梁师父夜里给你托梦。”
  张斯年差点扔了手里的菜,亏他还惦记这俩不知羞的混账。他真是大意了,出门时只知这屋里颠鸾倒凤,可哪儿能知道他的床板遭殃!
  丁汉白饶是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接下,菜还热乎,而且还有一袋生面条。今天是他生日,这是要让他吃长寿面。“师父,伟大的师父。”他又来这套,“我煮面去,您开瓶酒?”
  茅台还剩着多半瓶,张斯年拂袖而去。丁汉白扭脸将纪慎语扒拉出来,撩开额发看那通红的脸面,讨教道:“小纪师父,面条怎么煮?”
  这向来只会吃现成的大少爷第一次下厨房,守着锅,等水沸腾扑三次,掐几颗菜心丢进去,一丢一叹。他活了二十一年,首次经历这么寒酸的生日。
  张斯年问:“又不是小孩儿,还年年过?”
  何止年年过,丁汉白说:“追凤楼包桌,有时候包一层。行里人脉多,我爸谁都不服,秉承君子之交,只在我生日的时候给人家敬酒赔笑,让行里的长辈多担待我。”
  张斯年骂他:“你亏不亏心!”
  没应,丁汉白搅动面条说不出话,何止亏心,遭天打雷劈都不为过。但他没别的招儿,为屋里那位,为他抛不下的前程,这不可调和的矛盾必有一伤。
  他于心有愧,但他却不后悔。自己选的路,错,就担着,对,就一往无前地走,千万别停下来琢磨,那样活像个窝囊废。
  三人吃了顿长寿面,配二两小酒,过完这生日。
  纪慎语半残似的,坐不直立不住,两股战战抖得厉害,丁汉白这罪魁祸首极尽体贴,把好话说尽。张斯年瞧不下去,将这俩伤风败俗的东西轰进里间,眼不见心不烦。
  坐上那破床,枕边滚着一只小盒,纪慎语打开,里面是一枚珊瑚胸针。丁汉白伴在他身旁,说:“在上海竞拍几件古董,遇到这个,想也没想就拍了。”
  红珊瑚,雕的是玫瑰,枝朵花样极其复杂,像那印章。丁汉白因此结识这件拍品的委托人,他转述:“虽然花多,但其实是男款,因为这是结婚戴的,女方穿裙戴纱,所以男方用这个点缀。”
  纪慎语捧于掌心:“你过生日,我却收礼物。”
  丁汉白笑一声,这有什么所谓。他靠近揽住对方,询问许多,这段日子过得如何,自身、家里、店里,事无巨细,像个唠叨琐碎的妈。纪慎语先告知丁延寿生病,最后才说:“二哥搬了南屋的料子,说要各店分一分,还想让二叔去看一店。”
  丁汉白沉吟片刻:“让他搬,咱们院的东西他随便搬,店里也是,他想干吗都别管,看看他要折腾什么。”说完一顿,揪揪纪慎语的耳朵,“那些料分得公平就算了,不公平的话你要心里有数。”
  他开始报名目,每一种料子,大小数量品级,纵横交错几十种,连琉璃珠子都没漏。他知道纪慎语博闻强记,听什么都过耳不忘,报完问:“记住了?”
  纪慎语点头,惊讶道:“你全都记得?”
  那些料是丁汉白的宝贝,他买了多少,用了多少,一向记得分明。屋子可以乱,院子可以乱,唯独来去的账目不能乱。可惜丁延寿不懂,这半辈子一心都扑在钻研技艺上。
  匠人做不了生意,所以才那么吃力。
  午后晴得厉害,最适合老人儿孙绕膝,或者有情人缱绻消磨,可惜纪慎语不能待太久。他费劲站起,拧着身体走了两步,极其僵硬。丁汉白小心扶着,不行,那搂着,还不行,干脆抱着。
  张斯年恨这世风日下:“用板车推回去得了!”
  丁汉白不理,蹲下叫纪慎语伏肩上,背起来,趁着太阳正好出了门。他蹬着双上海回力,一步步,出了胡同到街上,找树荫,就那么从崇水朝池王府走去。
  纪慎语低头,不能让行人瞧见他的脸,久而久之气息拂得丁汉白一层汗,直躲他。“我坐车回去吧,你别走了。”他给对方擦擦,“将近十里地,你想累死么?”
  丁汉白说:“区区十里地,我倒希望有二十里、五十里。”
  路越长走得越久,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会更多。
  此时就是这境况,分秒都要珍惜。丁汉白身高腿长,还背着一人,在街上回头率颇高,他倒不怕瞧似的,还冲人家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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