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公子的替嫁小夫郎[种田](3)
正是夏末,早晚微凉,这被子薄厚得当,又是新打的棉花,盖在身上很是舒服。
沈柳从没睡过这样的床,盖过这样的被,他想他快要登天了……还有这顾昀川,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只是他没有这福气。
见人睡下,顾昀川起身,想将桌案上的红烛熄了。
忽然,身后传来很小很小的声音:“能、能亮着吗?”
沈柳以前听人说过,洞房里的红烛要亮一整夜的。
虽然……他明儿个就得走了。
顾昀川回过头,正见着大红喜被里那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瞧他。
他将剪刀放回桌上,折回褥子:“睡吧。”
*
时值夜短,五更天已经泛白了。
以往时候,顾昀川因要苦读,起得颇早。倒是腿伤之后,晚起了许多,可也不过是鸡鸣三声,就睁开了眼。
日光还没有照进来,屋子里昏暗,却静悄悄的,床榻上空空荡荡,人已经不在了。
顾昀川身上多了床被子,龙凤呈祥的红喜被,该是昨夜盖在那小哥儿身上的,而今却把他包裹得严实又暖和,也不知道在他身上盖了多久。
他起身,跛着腿,费劲地将被子放上床榻,返回来叠褥子。
敲门声响了起来,外头是个姑娘的声音:“阿哥,你醒了没?”
“醒了。”
“那我能进吗?”
“进来吧。”
门被推开,进来个穿鹅黄单衣的姑娘,瞧着十四五岁,头上梳着双平髻,很是漂亮。
她一眼就瞧见了放在地上的褥子,惊讶道:“哥!你俩没睡一块儿啊?”
顾昀川在嘴边比划了个“嘘”:“小心让娘听见。”
顾知禧忙点头,返身将门关严实了,蹲到顾昀川身边,帮他一块收拾褥子。
“你就睡这啊?”顾知禧细眉毛皱紧,“夜里怪冷的。”
顾昀川没说话,却听这小姑娘又细细碎碎念叨起来:“哥你这样哪行啊?老过不去心里的坎,夫郎不就成守活寡了,阿娘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顾昀川被说得脸上发烫,他早些年光顾着读书,从没想过风花雪月,他又不好龙阳,就算那哥儿和真正男人不相同,可到底是……
他抿了抿唇:“你都哪听来的胡话?被人知道了还嫁不嫁人了。”
“我早说过了,我不嫁人,我照顾阿哥一辈子。”顾知禧垂下头,“眼下哥夫来了,我给他打下手。”
顾昀川沉默许久,叹气道:“事情都过去了,哥也看开了,你别再想了。”
见顾知禧眼睛泛起红,顾昀川忙打岔:“你瞧见沈……苏青岚了吗?”
“嗯。”顾知禧瓮声瓮气地说,“天不亮就起来干活了。”
“干活?”
“我还吓一跳呢,那金贵的小少爷咋起来的这么早。”
顾昀川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做什么了?”
“给灶台的碗全洗了,码得规规整整的。”
昨个成亲,席面上要用的碗筷多,家里备不齐这么些,就邻里各家凑一凑。
顾家人手不够,顾母又请了亲戚过来帮忙,席面一热,心里高兴就多喝了些酒,到散场时也就舅母和几个表姐妹还清醒些,帮着收了碗筷。
夜深了,顾母和顾小妹便没再多收拾,打算等明儿个一早再洗……
顾知禧抿了抿唇,又道:“我进灶房时,他都烧上粥了。”
……
辰时初,日头东悬,霞光晕染云层,一片暖融融的金。
顾昀川推门出来,就见院子里架上了小方桌,赵春梅将碗筷摆好,见了两人:“让喊你哥吃饭,咋去了这么久?川儿快去洗把脸,饭马上好了。”
顾昀川应了一声,他向来不要人扶,顾知禧便跑去灶房里抢着帮他打水。
等顾昀川到了灶房门边,却见沈柳端着木盆出来,他未施粉黛,身着月色银线回字短袖衫,倒衬得人很是清秀。
沈柳看着顾昀川,不多好意思地别开脸,小声道:“我瞧床边上只放了这一套,就穿了……”
顾昀川抿了抿唇:“嗯,本来就是给夫郎准备的。”
第3章 是不是姑娘,我不在意
给夫郎准备的……
沈柳不敢深想话里的意思,赶忙将木盆放到了灶台台面上:“井里打的水,冰手,我兑了些温水。”
顾昀川“嗯”一声,就听顾知禧笑着说:“我给哥打过这多回洗脸水,都没想着兑点温的,是我不知道疼人了。”
沈柳被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夏天热,冷、冷水洗着精神。”
“哥夫好会说话呀。”
待顾昀川洗漱完,早饭也摆好了。
顾家人过日子,没人是不干活的,赵春梅放了碗筷,顾知禧端了热粥,就连腿脚不利索的顾昀川,也帮着拿了小菜。
昨日吃过了大鱼大肉,今早上竟格外想吃些清粥小菜。
桌子上一锅新熬的花生蔬菜肉粥,鲜肉切成碎沫,过油炒过的,花生煮透冒着油香,再配上青绿的蔬菜,鲜而不腻,很是好吃。
一盘葱炒鸡蛋,鸡蛋是隔壁邻居吉婶昨儿个吃席送的喜礼,家养的笨鸡新下的,炒出来的蛋黄嫩生生的。
一小碗自家腌制的咸菜,大白萝卜切成细丝,在日头下晾晒成干,再用井水投洗干净,放进坛子里,配上佐料腌制过,每次吃,用筷子从坛子里捞出些许,再切上些小米椒,很是解腻。
还有一笼粗面馒头,是赵春梅一早到灶房,见沈柳在做粥,配粥现做的。馒头刚出锅,冒着热气,个个圆圆胖胖,满是谷物的香。
四个人围着方桌而坐,沈柳并着腿,两手垂在腿间,没人叫他动筷,他不敢伸手。
赵春梅舀了一勺粥,见边上小哥儿垂着头没动,温声道:“乖儿,拿碗啊。”
沈柳听见了,却从没想过是在叫自己,直到边上顾昀川开口:“叫你呢。”
沈柳这才回神,慌慌张张地两手捧住碗来接。
菜粥落进白瓷碗里,赵春梅又特地舀了些肉碎,见人还傻举着碗:“别捧着了,烫手。”
碗轻轻落在桌上,沈柳心里砰砰砰直跳,“乖儿”两个字,像对自家孩子的腻歪称呼,原是在叫他……
顾知禧喝了口菜粥,眼睛都睁大了:“好香啊!我还是头回吃放菜的,这是哥夫家里的做法吗?”
沈柳不知道咋说,他打小没吃过啥好东西,花生菜粥是他阿娘还在时,逢年过节才会给做的。
那会儿家里穷,一年到头见不着什么荤腥,阿娘就用打好的苞谷,换人家两指来细的瘦肉,剁得碎碎的,和花生、青菜一并下入锅里,就算过大节了。
今儿早上,沈柳将院子扫过一遍,打扫灶房时,瞧见地上放了挺多喜礼。
他虽是替嫁,可也算是正儿八经成了亲,爹娘小妹死得早,没人为他送嫁,他想做上一碗阿娘做过的粥,也算是有人惦记着他,若是顾家人也愿意吃,就更好了……
他不敢多用顾家的东西,只切了一小片猪肉、抓了小把花生米和几棵青菜苗。
想着反正过了今天就要走了,就是挨人说,也就这一回。
许是燃起的灶火太亮了,没多会儿赵春梅和顾知禧就进了门。
沈柳慌得不知道怎么解释,可赵春梅并没有责怪他,还撸起袖子和他一起干活,说再蒸一笼馒头,和他的粥配一块儿正好。
顾昀川见沈柳答不上来,又在那咬嘴唇,夹了筷子萝卜干到顾知禧碗里:“要是觉得好吃,就同你哥夫多学学,也好自己做。”
“嗯,好。”顾知禧埋头又喝了一大口,伸手拿了个馒头,见沈柳只顾着喝粥,“哥夫怎么不吃馒头?吃不惯吗?”
沈柳一怔,他已经吃了顾家这一大碗稠粥了,咋好再吃人家馒头,他指头抠着碗边:“我、我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