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公子的替嫁小夫郎[种田](70)
三言两语就把顾昀川说得没了脾气,他偏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生孩子是大事儿,鬼门关里走一遭,相公想你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小哥儿摸了摸肚子:“知道,我可听话呢。”
顾昀川深深看着沈柳,许多话都横亘在胸口,难以言说。
他知道沈柳对他的心意,小哥儿不是个会藏心思的性子,就算腼腆红了脸,旁敲侧击也能问出个七七八八。
可他不是,他向来寡言。
顾昀川唇线拉得平直,沈柳在自己心里的分量,远比他想象中重要得多。
他接受不了他有任何闪失,即便是小哥儿自己都日日期盼的孩子,在他心里也断没有沈柳来的要紧。
因此他早早做好准备,甚至借用季崇元的人情,登了医家周氏的门,只为求个心安。
瞧着沈柳无忧无虑的脸,顾昀川抿了抿唇。
算了,他欢喜便好,左右有他在,总能为他遮风挡雨。
今儿个天好,晴空万里,河塘边孩子们成群结队,拎着小筐子正在逮蜻蜓,欢声笑语的很是热闹。
见小哥儿一直在看,顾昀川温声道:“塘里菡萏开了,去瞧瞧吗?”
“好呀。”
塘子的水面上浮着几片宽大的圆叶,粉白的花苞从茎干顶端斜出水面。
绿油油的叶片下,正有小鱼缓缓游动,推开一圈圈细密的波纹。
穿着短裳的孩子们追逐嬉戏,小网子挥来挥去,有时捕到蜻蜓,有时打的菡萏花苞来回的摇晃。
沈柳想起去年他才嫁进顾家,顾知禧带他到山里摘果子,兴冲冲地背了小筐子说要捉蝴蝶。
后来玩得累了,背上果子就回了家,蝴蝶也没捉成。
他鼓了鼓脸:“等娃娃生了,我得让宝妹带我捉蝴蝶,她答应过我的。”
在爱里久了,沈柳早不似从前的畏畏缩缩,他也会生气、会耍赖,眼下一脸娇憨的模样,瞧得人心里发痒。
顾昀川笑着看他,若不是手里拄着杖子,真想摸摸小哥儿的脸蛋儿,他喉咙轻轻滑滚,缓声道:“好,都依你。”
*
进了六月后,天气越发炎热起来,阵阵蝉鸣声里,繁花开、夏意浓。
沈柳快到生了,家里人很是紧张,本来就宝贝他,眼下更是眼珠子似的护着,白日里赵春梅和顾知禧瞧着,夜里顾昀川看着,稍微有一点儿动静就草木皆兵。
这日吉婶过来串门,送了一筐果子:“早晨才打后山摘的,想着宝妹爱喝甜汤,就拎过来了。”
顾知禧欢喜地收下来,忍不住咂了咂嘴,她早馋果子甜汤喝了。
送走吉婶儿,小姑娘到灶房里拿了个小木盆,接了半盆子清水,将果子放到盆里洗干净。
沈柳身子重,没法子跟她一块儿洗,就坐在椅子里拿布巾子将果子一个一个擦干净。
小姑娘眉眼弯弯的:“哥夫你还记得去年夏天吗,还是咱俩一块儿去打的果子呢。”
“记得呀。”沈柳笑起来,将擦好的果子扔进干净盆子里,“那会儿我就想,这家的小姑子咋这么好,到处带我耍。”
顾知禧咯咯咯地笑:“这算啥好啊,往后我带宝宝耍……”
话音还没落地,就听沈柳闷哼了一声,抬头一瞧竟见他额头上起了一层汗,目光逡巡而下,有黄水自他大腿根缓缓淌了下来。
“啪”的一声响,小板凳歪倒在地上,顾知禧六神无主地站起身朝屋里大喊:“阿娘!阿娘!哥夫要生了,你快来啊!”
赵春梅慌里慌张地跑出来,蹲到沈柳跟前轻摸了摸他的肚子:“乖儿、乖儿你咋样啊?咱得进屋里。”
沈柳只觉得下腹一抽又一抽的疼,咬了咬牙倒是还忍得住,他扯出个不多好看的笑:“阿娘你别急,我、我能自己走。”
赵春梅和顾知禧一左一右扶着人进了卧房、躺到床上,沈柳的冷汗扑簌簌往下流。
顾知禧头回见到这场面,急得哭出声来。
赵春梅生过两个孩子,倒还算镇定,她紧紧握住小姑娘的手,颤声道:“破水了还得有段时辰才生,你、你快去接川儿回来,再让隔壁婶子喊稳婆,娘一早就知会过的,快去!”
顾知禧懵了不过片刻,便重重地点了头,她瞧了沈柳一眼,拔腿跑出了门。
交代好这些,赵春梅赶忙到床边上看沈柳:“乖儿别怕,肯定没事儿的啊。”
在今儿个之前,沈柳确实从没害怕过,他想着自己命硬,不会有事儿的,可真到要生了,却不由自主地慌乱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阿娘,昀川……”
赵春梅将他的手握紧了,给他揩掉眼泪:“宝妹去接了,就回来了。”
第59章 大胖小子
蹄声疾如奔雷, 紧接着两声马嘶,破开层云。
白云镇虽然不大,地界却分得明明白白, 像顾家这条街巷, 鲜少有马车往来, 因此有不少人家出来瞧热闹,大门口子外的土道上聚着好些婆子。
“哦呦这是咋了,好大的阵仗!”
“说是顾家夫郎生孩子, 该是请了郎中吧。”
车夫跳下车板,放好马凳后恭敬地接人, 帘子掀开, 先下来的是季舟野, 他站定后同车夫一块儿将余下的几人扶下了车。
先是顾知禧、顾昀川和郑虎,最后是位手提药箱的小先生。
小先生名曰周衍,出身镇上有名的医家周氏, 更是顾昀川学生周澹的小叔叔。
他年纪虽不大,却行医数载,颇为老练, 又因着哥儿的身份,极擅长催产接生。
推开大门,几人鱼贯而入,顾昀川腿脚不方便, 却比往常走得还要快上许多,他面色虽平静, 声音却抖得厉害:“先生, 您这边请。”
顾知禧更是急得慌神,方才在书塾看见顾昀川时就哭过一场了, 眼下终于回了家,听见里头声嘶力竭的痛哭声,眼泪串珠似的往下滚。
屋子本来就不大,而今围了许多人,都快要站不下脚。
顾知禧刚想往里面进,却被边上人叫住了,她回过头,就见季舟野将一方帕子递了过来。
这男人顾知禧认得,她头回驾牛车送阿哥去书塾时,就是他在门口等的。
他说自己是阿哥的辅教,还帮她牵过小牛。
季舟野看着她,轻声道:“脸都花了,擦一擦再进屋吧。”
顾知禧接下帕子,道了声谢,忙又跑上前去。
卧房门口子乱糟糟的,顾昀川被拦了下来,婶子急得直跺脚:“哎哟川子,我知道你着急,可是不好进、不好进!”
同行的周衍见多了这场面,缓声道:“我是哥儿,让我进。”
吴婶子上下打量了遍人,见他眉心处一点红痣,忙应下一声,让开路请人往里走。
顾昀川仍阻在门口不动,她急起来:“内院生孩子,满屋子的血腥晦气,再冲撞了人!”
“哪儿来的浑说法!”顾昀川看向妇人,眉心皱得死紧,“我夫郎在里面搏命,我倒要怕个晦气?我这辈子经过的晦气还少吗?”
正说着,里间传来稳婆的声音——
“用力,再用力!”
“柳哥儿你不好一直哭,生孩子该没劲儿了!”
“周先生您快来瞧瞧,柳哥儿的胯骨太窄,实在是生不下来啊!”
沈柳压抑的哭泣一声连着一声,听得人心都揪了起来。
顾昀川脸色僵硬,才抬起步子,吴婶子“哎哟哟”地直叫娘,她朝屋里喊:“好妹妹你快来管管,你家川子要进屋啊!”
其实打顾知禧跑进屋时,赵春梅就知道顾昀川回来了,因此门口的那些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四目相对,顾昀川眼底一片红,他声音发着抖:“阿娘,您也要拦我吗?”
沉默了好半晌,赵春梅缓缓呼出口气:“想进就进吧。”
床榻上,沈柳已经疼的没了气力,可蓦地听见杖子敲在地上的闷声,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忽然,温热的大手将他的手握紧了,顾昀川的声音自耳边响了起来:“柳儿,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