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公子的替嫁小夫郎[种田](52)
顾昀川将洗好的碗筷收进柜子,轻笑起来:“是啊,到明儿个怕是连功课都要敷衍了。”
可沈柳瞧男人的模样,一点儿不像没底的,他笑起来:“你定有法子吧?”
“只能说走一步算一步。”顾昀川把脏水倒掉,将木盆放放好,自嘲道,“到时候做不下去,得靠夫郎养我了。”
沈柳仔细想了想,缓声道:“咱家鸡已经好下蛋了,再过几天我就赶集再卖上一些,帕子也缝了五张,能卖好些铜板,足够养你了。”
沈柳打算得仔细,是真的要养他。
顾昀川看了小哥儿良久,蓦地垂眸笑起来:“好。”
*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鸡鸣啼破了薄雾,日头初露金芒。
顾昀川少时求学,向来不贪睡,他怕吵到沈柳,动作小心翼翼的,可小哥儿还是醒了,他困得只睁开一只眼睛,迷迷糊糊地说话:“我这就起……”
顾昀川停下穿衣裳的手,凑到沈柳耳边,温声哄他:“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不成。”小哥儿伸手揉了把眼睛,含混地道,“我得送你呢。”
见拗不过他,顾昀川将沈柳的衣裳拿到趁手的位置放放好,轻声说:“那我先去把饭热上,你慢些起。”
沈柳应了一声,待听见关门响,才呵欠连天地自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灶房的铁锅里已经放好了饭,入冬后,吃食不怕坏、放得住。
赵春梅就赶在前一夜将饭烧好,待到明早起来,隔水热一热就能吃。
屉上放着两碗粥,几张贴饼子,顾昀川将灶火点燃,又给沈柳烧了锅洗漱的热水,自己反倒就着冷水洗了脸。
燃过灶火,屋子里暖和,两人就着土灶吃过饭,简单收拾了下,一块儿出了门。
今儿个天好,日头透过薄云,漏出暖光。
沈柳背上也背了个筐子,挺大一个,顾昀川问也不肯说。
第42章 先生打手板
推开门, 郑虎已经在外面等了,小小一个娃儿,背着挺大的书箱。
吉婶倒是给他包得严实, 昨儿个还是小皮帽, 今日就换作了棉风帽, 后颈子也能盖全乎了。
几人行至粮铺,丘子正在装车。
他见人过来,笑着寒暄, 手里活计却没停,把米袋往车板上压平实了, 随口说道:“今儿个货多, 烦您再等等。”
日头才跃出山巅, 时辰还早。
“不碍事。”顾昀川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同丘子相熟了,多说了两句, “比之前多了不少,是有大生意。”
“孙家的小少爷成亲,要大摆三日宴席。”丘子苦笑一声, 本就干巴的脸上多出许多皱褶,“不过再大的生意也赚不进咱口袋,咱就是个干苦力的。”
“孙家小少爷?”顾昀川蹙了下眉,他有些印象, 几月前周儒芳想他用宣纸手录本书,雇主便是这位孙家小少爷。
丘子点点头:“说是娶的苏家小哥儿。”
苏家小哥儿, 苏青岚……
他话音落, 边上的沈柳怔忡,呼吸都滞了一下。
顾昀川知道他家夫郎好多想, 忙给他小手攥紧了,温声道:“我心里只装得下你。”
沈柳抬眼看他,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知道了。”
见装得差不多了,丘子拍了把灰,把郑虎抱上车,他掐在郑虎腋下掂了掂:“呦,小爷们重了不少!”
“阿娘说我在长个子呢。”
“你阿爹高,你定也矬不了。”
有沈柳在,丘子不消关照顾昀川,便跳上了前头的车板。
小哥儿扶着男人坐上车,把他杖子收在身侧,终于将背上的筐子放了下来。
掀开竹编的筐盖,里头是厚厚一卷褥子,沈柳展开抖了抖,细致地围在了顾昀川的腿上,他见边上的虎小子也冷,让他坐近些,给他也包严实了。
沈柳轻声说:“我知道不多好看,但是暖和,再说这一路也没几个人认识,可不兴取了。”
他鼓个脸,管人管得严,顾昀川伸手摸了摸褥子:“夫郎不叫取,我就一直盖着。”
郑虎在边上听得脸都红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找事儿做,抠抠车板、挠挠颈子,反正挺忙。
沈柳又将铜壶塞男人怀里:“里头是新灌的水,昨儿个的你忘拿回家了,今儿个记得一并带了。”
“好。”
小哥儿又伸手自筐里拿出顶风帽,灰绒棉面的,放到了他手上。
阿娘说顾昀川打小就不爱戴风帽,往常家里给做的棉帽,嘱咐了也记不住戴,可他还是拿过来了。
见小哥儿皱着脸,那模样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劝他,顾昀川轻叹一息,呼出团团白雾,干脆伸手接过来,戴到了头上。
这一套忙下来,裹得像是坐月子,顾昀川头疼地苦笑,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小哥儿的脸蛋儿:“放心了?”
“嗯!”沈柳也跟着笑起来,又百宝箱似的往外掏东西,这回却不是给顾昀川的了。
他小声说:“阿娘说一路行车艰苦,店伙计又对你各处照拂,叫你把这个给他。”
一双棉手衣。
这物件是去年冬天赵春梅给顾昀川做的,虽是旧物,可用得不勤,又拿皂角洗干净了,瞧着很是暖和。
沈柳是个哥儿,不好直接给旁的汉子送东西,让顾昀川给正好。
男人看着手里的棉手衣,轻声说:“还是你和阿娘想得周到。”
交待清楚了,沈柳又用麻绳将筐子系到了车尾,也好少占些地方。
怕汉子记不住,他嘱咐郑虎帮忙想着:“褥子还放筐里,回家时候好盖。”
“小柳哥你放心,我记着了。”
沈柳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
丘子甩了把皮鞭,老牛哞地一声浑厚低鸣,踏着灿金的朝阳缓慢前行。
有了褥子裹腿,身上都暖和了不少,车板上拉着米面,顾昀川坐在好上下的前排,挨着丘子近,便出声叫他。
丘子忙回头,就瞧见个棉手衣递了过来。
方才风大,沈柳说话声音又小,丘子没听到,他狐疑地看去:“这是干啥……”
“阿娘让我给你的。”
“婶子给的?”
顾昀川点点头:“时间赶不及,不是新做的,你凑合用。”
老牛熟悉路,脚步稳当,不用怎么看着,丘子放下小鞭,侧过身双手来接。
话虽是这般说,可这手衣蓬松又厚实,半点儿不像用旧的。
丘子嘴唇有些抖,他虽也在镇子上做工,可和土生土长住在这地界的人终是不同。
他见多了白眼,也受惯了冻,可顾家人却从没看轻过他。
顾昀川成亲叫他吃酒,平日里真诚待他,就连顾家婶子也给他金贵的棉手衣。
他吸了吸鼻子,用力把眼泪憋回去,笑着搓了搓手:“嘿嘿手脏,我好好搓搓。”
套上手衣,挡风防冻,那些裂口、冻疮都被包住了,整双手都暖和了起来,丘子道:“谢谢婶子,谢谢川哥。”
顾昀川笑笑,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丘子转回身继续赶路,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他总觉得眼睛有些糊,擦到破烂棉衣袖上,洇出两团湿痕。
他想着,这好的人,干啥就折了腿。
好在娶的夫郎好,他昨儿个还羡慕人家,今儿个就啐起自己来,他川子哥这好的人就该娶这好的夫郎。
*
晨钟三鸣,开课了。
惊堂木敲响,嘈乱的堂间霎时鸦雀无声。
顾昀川伸手捻了下放在桌案上的宣纸,显然不够数量,他沉声道:“还有谁没交上来?”
昨儿个留了功课,背诵及抄写《千字文》,低学龄的孩童写不好楷字,就算是长幅的宣纸,也得写成两三页之多。
他话音落,下面的座位里起了窃窃私语声,王宗胤扭头往后头瞧,坐在尾排的青榕忙翻箱子,窸窸窣窣声里,将两页纸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