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系魅魔攻请查收(176)
枢零薄唇紧抿,头顶的长须无规律地乱晃着,红眼睛中交织的爱与怨恨浓得像要滴出血。
在这四百多个孤独寂寞的夜晚中,他没有一天不想提前把曦雾叫醒、从冬眠舱里拖出来,但他知道——那没有意义。
他留不下他。
就算对着曦雾流下眼泪,那除了证明自己的脆弱以外什么用处都没有;无论重复将曦雾从冬眠舱中拖出来多少次,曦雾都始终会对他避而不见、畏如蛇蝎。
枢零越是深入了解联盟的文明体系,就越是明白,对一名联盟人来说,意识形态太重要、对外做出坚定的政治表态太重要了。
联盟必须用这样极端的形式主义,来确保时间长河中联盟理念的极致纯洁性。联盟是由一群理想主义者共聚成的联盟,如若理想失贞,那么联盟将瞬间瓦解、变一地鸡毛了。
但,即使明白这一点,枢零也还是愤怒于曦雾的行为——整整四百多个夜晚!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他都只能隔着这层可悲的玻璃罩,用幽怨、寂寞的眼神凝视着舱中的爱人。
枢零微微昂起下巴,拿出自己最冰冷的语气:“我认为,我在我们的情感关系中,我遭受到了十分不公的待遇。现在,曦雾,我也要对你说——我讨厌你。”
曦雾苦笑。
枢零难以置信:“你听见我说‘我讨厌你’你竟然没有哭,也没有十分伤心……你醒来后第一句话也完全没有在关心我……”枢零的羽须软绵绵地往两旁垮倒,眼泪也啪嗒啪嗒地掉,“你果然不喜欢我了……”
他呆呆地哭了两秒,又越想越气,气得羽须逐渐立直回去,于是抬手就是狠狠一拳砸碎冬眠舱盖,将身体尚未完全回暖正身虚体软的曦雾给一把提溜起来,无比凶恶地咬起人。
曦雾此时的身体知觉还没恢复太多,他只觉得脸上有些痒,像是正在被小动物舔舐一样。
他安安静静地任凭枢零把自己咬得满脸、满脖子都是血,偷偷地嗅闻枢零发间的味道——那是一种像蜡烛、又带一点石灰粉味的气味,是枢零身上独有的气味,是让他安心、魂牵梦萦的气味。
“我好想你……”枢零紧抱着他的双臂像铁一样勒着他,“你这个骗子,把对我说过的那么多会一直对我好的甜言蜜语全吃了回去,我讨厌你……你明明清楚,在星门建成前的现阶段,虫群和联盟讲和是必定的事,我们双方都在找合适的台阶下,你却还是……”
“对不起。”曦雾又问,“所以你找的台阶是什么?”
枢零将他从冬眠舱中抱出。
一谈起公事,枢零又变回了往日里冷冰冰的面瘫模样。
“我们的武装舰队的其中三分之二,在即将穿过法查星门前,选择了掉头返航。它们上面在一开始就没载人,用的心灵网络远程代驾。剩下真正载着人的那三分之一,他们来到你们联盟境内,只是来度假和给你们演出表演的。
“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事情的‘真相’就像是你们的宣传口经常说的那样——法查星门只是我们间修来旅游用的,它不会被用作战争,虫群和联盟的关系非常友好。”
“哈哈。”
而事情当然不只是这样。
从很早以前,枢零就开始试探联盟,想知道联盟暗地里正在搞些什么鬼。
是以,这次虫群的舰队完全是借机装模作样地来联盟实地侦查的,枢零早就想派兵这么干。
但目前传回来的消息不太乐观,枢零的族胞们什么都没发现。这使得枢零对联盟的警惕度又提升了几个级别——他不信联盟真的什么也没干。
枢零后天觉醒的奇异能力【心能操纵】正在不断预警他,使他于冥冥中感到,如果他忽视自己的灵性预警,那么在未来,他与他的族群一定会追悔莫及。
但很遗憾,也正因这项能力,他变成了异常个体无法将他的情绪感受分享给他的族胞们。
受束于星际文明间“末日武器”的威慑,若无确凿证据,枢零是不好带领虫群直接向某个高级文明全面开战的。
不仅他的族胞们需要知道,他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危险决定的理由,星海中的其它众高级文明们也需要虫群的一个交代。
大家全都害怕谁在战争中狗急跳墙,把末日武器当烟花放拉所有人一起陪葬。虫群作为实质上的星际老大哥,是万万不能带头坏了大家“相安无事”的默契的。
这份默契一旦被打破,潘多拉的魔盒就要被打开。
至今各文明间的种种矛盾摩擦已积压了十万多年,魔盒打开后,星际大战必将于千年内爆发。
没人会想打这场星际大战,但有时,当权者们不得不做出一些艰难的抉择。
枢零早已通过曦雾向联盟暗示警告过多次:
坦白并停止你们于暗中谋划的危险事,否则我方必将于星门建成后对你方采取一些强制措施。
但对于枢零的警告,联盟方一直没有回应,还在装无辜、装无事发生。
枢零心中已有决心,冒着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的风险强行向联盟开战的决心。
在“寰宁之殇”事件发生前,他的想法是等星门建成后,先派一批先遣舰队侵入联盟境内打局部战争进行深入调查,小规模的局部战争还不至于将魔盒打开。
在这次调查行动中能找到联盟的罪证最好,而如果找不到……
他会伪造罪证。
是的,虫群和联盟间必有一战。
这场战争,会直到那种令枢零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消失为止。
枢零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近来他也越发忌惮于联盟在思想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极端,对联盟进行一些态度强硬的试探与调查是绝对有必要的。
但现在枢零却忽然有些不应该的软弱与犹豫。
星门建成后如果他真的下令派遣舰队群侵略联盟……
曦雾一定又不得不“政治表态”躺进冬眠舱里对他避而不见了。或者更激进一些,让血溅在他的脚边,就那样“光荣英勇地”死回联盟去。
在这四百多个夜晚里他都忍受着怎样的孤独?
最开始枢零赌气地想,没了曦雾陪着他,他在星际网络上也有很多朋友,在虫群中他也新交到朋友了。
可最后,总因相似的情景而不断陷入进自己与曦雾的各种回忆中的枢零,他不得不崩溃承认,曦雾是特别的。
就像黎明和黄昏的含义不同,代糖无法与糖相等。
他的态度不该软化的,在虫群与联盟间文明之争的问题上。
但是,他现在的确可悲地更希望着,能通过一种更合情合理、政治正确的手段,搜查出联盟铁一般的罪证,让曦雾无法辩驳地接受现实——在这场战争中其实联盟才是邪恶的那一方,虫群的侵略之举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样曦雾就不会又冬眠了。联盟失贞后便不再值得曦雾去表态维护了。
枢零少有地用脸蹭起曦雾撒娇。
“小软糖,是否是你的双臂在漫长的冬眠中出了一些问题,不然,为什么你现在不抱抱我?”
他的身子骨太高大,连向人撒娇的动作都显得太霸道。
被他圈禁在怀中坐着的、半边脸和脖子都是血的曦雾,就像一只人偶娃娃一样被动。
枢零又用邀功一样的语气说:“我方已和你方商定完毕关于联合军演的相关事宜,现虫群与联盟间的关系已得到初步缓和,我们在‘不会轻启战端’一事上已达成共识。我认为,小软糖,我们两人的冷战期也是时候结束了。”
曦雾却摇头拒绝。
“陛下。”他用严肃认真的口吻说,“我们两人的冷战期,要直到我们双方文明在‘寰宁之殇’事件上的新谈判协定真签订下来、直到你们切实证明你们不会再残害合作中出生的后续混血儿为止。事关生死,不容懈怠。”
枢零瞬间拧住眉,气闷地松手,将曦雾推出自己怀中。
“你们联盟人极端的程序正义真令人恶心。这里又没有别人在,你何必再这样橛守成规。你明知道等日子一到,新协定是一定会签的。即便如此,你也还要在现在和我拿腔作势、要我继续迎合你的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