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逐日(3)

　　青年接过湿巾，低声说了句谢谢，又干呕了几声。
　　此时迪诺已经站在了仓库门口，凯西因为递湿巾而落后了几步，当他赶上迪诺时，迪诺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他循着迪诺的眼神看去，呼吸都是一窒。
　　在空荡荡的仓库里，没有窗户，只有他们现在站着的门外有一束光亮，勉勉强强可以看见黑洞洞的仓库里的景象：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很多具尸体，粗略一看大概有十七八个，每具都膨胀变形，难以看出是男是女、年轻或是衰老。但这些尸体却无一例外都是光|裸|的。凯西垂眼就看见了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已经高度腐败，颜面肿大、眼球突出、胸腹隆起并且皮肤呈污绿色、裸、露|在外的皮肤满是腐败的静脉网【注】，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尸体原来的面目。
　　一具尸体已经触目惊心，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凯西的心瞬间一沉，他意识到在他上班的第一天，真的接触到了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案子。
　　这时，他敏感的感觉到身边迪诺的不对劲，刚一回头，迪诺捂着嘴就夺门而出，门外干呕的群体又多一名新成员。
　　凯西：“……”
　　凯西身边响起一个女声，他回头看去，是格洛瑞娅。这个漂亮女人看着眼前的惨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瞥了一眼匆匆出去的迪诺，凯西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对这帮老爷们的鄙夷。
　　凯西摸了摸鼻子，这也不能怪他们吧，场景确实太有冲击力了。要不是他之前在海军陆战队服役的时候见过类似的场景，他也扛不住。
　　格洛瑞娅开始跟他简单的说案情：“你们刚走没一会儿，我们接到911【注2】转来的电话，报案人是附近另一个仓库的租客，他来取东西的时候闻到了这股恶臭，还找不到是哪个仓库，于是联系了房东，房东过来挨个儿打开仓库，打到第四个的时候发现了这里，吓得差点当场尿裤子，立马报了警。”
　　她毫不避让的把视线转向仓库里，咬牙切齿：“别|他|妈|让我逮着是谁干的，不然看我不生扒了这畜生的皮！”
　　说完她扫视了一下四周，见附近没有其他人，眼睛依旧目视着前方，却压低了声音对凯西道：“今晚十一点，到我给你发的地址来。”
　　凯西也没有看他，只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这时一个男声突兀的从他们身后响起：“让让都让开，别站在这儿碍事！一闻这味就知道这事小不了！”
　　凯西连忙下意识的让开，身材高大的男人几乎是蹭着他，拎着一个很大的箱子闯了进来，面对着尸体就开始戴手套。
　　凯西先是被他的红发吸引，然后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觉得有点熟悉，想了想，“啊”了一声：“你是——”
　　电梯里那个——
　　男人闻声看向他，显然也还记得他，脸色一僵。
　　格洛瑞娅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涌，帮着介绍：“凯西，这是詹姆斯，是法医组组长兼任现场调查组副组长，是全权负责我们组的。”又对着詹姆斯介绍凯西，“这是凯西.巴伦，从国际刑警调来的新成员。”
　　詹姆斯一看到他就想起被卡尔嫌弃的自己，只能扯扯嘴角，有些尴尬的打了个招呼，凯西倒是没想太多，对他笑了笑。
　　詹姆斯打完招呼以后转身工作，先查看了一下离门口最近的尸体，又丝毫不惧脏污和腥臭去仔细看了看每一具尸体，神色凝重的回到了门口，一边摘手套一边简单说了下初步情况：“尸体一共24具，均为15至25岁年轻女性，具体年龄回去解剖才能知道。死因不全相同，初步发现有被掐至窒息|死|亡、被刀砍致|死、头部被重击致|死、被利刃捅伤致|死、被|枪|杀。目前尸体高度腐烂，已经出现巨人观现象，结合现在春天的温度，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已经超过72小时。”
　　凯西对专业词汇提出了疑问：“巨人观是指？”
　　詹姆斯解释道：“人死后，那些生前就寄生在人体内的腐败细菌，因为失去了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而疯狂地繁殖。这些数量惊人的腐败细菌可以产生出大量腐败气体。它们充盈在人体内会使得尸体出现现在这种面部肿大变形，尸体迅速膨胀的现象【注1】。”
　　凯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忍心再去看这些不再鲜活的生命，转身走出了仓库。
　　他刚一走出仓库，就看见脸色惨白的迪诺和一个同样脸色奇差无比的亚裔青年在说话，看见他，迪诺苦笑了一下：“让你见笑了，我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场面。”
　　凯西摆摆手：“不怪你，这场景没几个人受得了。”
　　亚裔青年朝他伸出手，淡淡道：“谢谢你的湿巾。我是凶杀重案组的检察官助理【注3】沈烈，中国人，你可以叫我沈。”
　　青年是很典型的亚洲面孔，凤眼薄唇长眉，五官不同于西方人如同被刀刻过的深邃粗犷，十分的精致秀气，但却完全不给人以弱势的形象。身形瘦削但不瘦弱，个子在亚洲人里面算高的，目测超过了一米八，凯西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其实这个中国人性格很锐利。
　　凯西握住了他的手；“你好，我是凯西.巴伦，新来的警官。”
　　迪诺顺势搭住凯西的肩膀：“不用拘束，大家都是新来的，沈也刚来没多久，他之前是做辩护律师的。”
　　沈烈脸色阴沉：“哪个没脑子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事，”他压低了声音，“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件事与大选没关系，这个案子本身已经很惨烈了，如果掺和进政治里只会更难看。”
　　迪诺摇摇头：“看调查过程吧。”
　　凯西听得迷茫：“……不好意思，我错过了什么吗？”
　　迪诺给他解释：“你可能在英国带的时间有点长，最近美国在大选【注4】。”
　　凯西立刻就懂了，他回头看了看仓库，眼前好像又浮现出那些尸体。他缓慢又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是中选还是大选，问题的关键是我们能否让这些生命安息。”
　　迪诺深邃的棕色眼睛看着他，忍住了想摸他头发的|欲|望|，把手放进了兜里，轻咳一声：“走吧凯西，我们再去问一下报案人情况。”
　　沈烈目送着这两个高大的身影远去，轻轻的摇了摇头。
　　警官们总是寄希望于所有被他们抓住的罪犯都能得到惩罚，可事实上，法律又怎么可能除了白就是黑？|政|治|、金钱、权力、|贪|欲不断试图扩张着法律里面的灰色地带，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哪怕势单力薄，也要竭尽全力的与其抗争。
　　可回头看看，凯西这种纯粹的想法，又何尝不是他最初毫不犹豫奔向法律的初衷？
　　沈烈唇角微微翘了翘。
　　也许他想寻找的一个答案，在凶杀重案组里真的可以找到。

第3章 你再跑啊
　　第三章你再跑啊
　　仓库的房东姓科迪，是一个中年秃顶的白发男人，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显然对这种惨案的景象难以接受，到现在还是脸色惨白，两腿直打哆嗦。
　　凯西同情的给了他一瓶矿泉水，示意他缓一缓。
　　迪诺问：“科迪先生，你所有租出去的仓库应该都会有记录吧？”
　　“有的有的，”科迪拧开凯西给他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压压惊，“每一个仓库，租给了谁，租了多长时间，我都有详细的记录。”
　　“太好了！”凯西眼睛亮了亮，“那这个仓库，你是租给了谁？”
　　科迪如实道：“是一个西班牙裔的男人吧，二十五六岁左右，浑身都是纹身，好像是叫什么桑托斯还是什么门多萨还是皮萨罗——”
　　凯西：“……”
　　他欲言又止，但还是耐心的问：“名字能确定吗？有没有照片？”
　　科迪摇了摇头：“名字我回去可以翻一翻文件，但是照片真的没有，我们租仓库的手续上并不需要。”
　　迪诺换了个问法：“那如果让你当面看见那个桑托斯还是门多萨还是皮萨罗的男人，你能认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