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我(105)
但是沈祝山要是不喜欢孔洵,阿浈觉得那也不见得,他身患重病后表现得像是电视剧里不愿意拖累男主默默离开的女主角一样。
“他会一直找你。”阿浈看了他一眼,讲了一句听起来好像是要他注意安全的话。
沈祝山语气轻描淡写,眼神漠然,“他想找就找呗,找几年找不着就不找了。”
总比知道是要死了强,在外头还活着,孔洵会一直找一直找不到,可能不知道哪一年就放弃了,毕竟活着总比死了有希望不是吗。
阿浈没有这么天真,孔洵找到沈祝山,并且发现病情是很快的事,但是阿浈不会告诉沈祝山。
孔悦和孔洵之间的表面和平已经岌岌可危,只要着急分心,动作就会变形,就会有破绽,听杨老师说他们这几天关系很紧张,导致本就敏感的小孩孔睿都不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多谢。”
从车上下来的沈祝山说完这句话,然后关上了车门。
阿浈的手机里已经有沈祝山配合拍摄的很多照片,彼时孔洵的飞机应该已经起飞,他只要按时发送照片,但是晚上十点后,孔洵就会从庄园发现沈祝山还未归来,甚至到彻夜未归,但是他乘最早的飞机赶回来也要在明天了。
他明天要和丰杉的对手公司交流合作的事真的还能继续谈下去吗。
沈祝山大概以为自己合作也是因为他重病,为了避免堂哥伤心之类的才会帮助他,实在是太天真了。
孔悦和孔洵之间大概很快就要有个结果,如果换人,孔悦又会选谁呢,旁系里能用人的已经不多了,阿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期待。
阿浈将车开回博跃地下车库,下车时,看了一眼沈祝山最后留下的两根烟,阿浈从来没抽过这种廉价香烟。
他尝鲜一样叼进嘴里,点燃,从车里走出来。
刚走了两步,听到地下车库里电梯门“叮咚”一声响。
金属门从两边敞开,一身铁灰色西装的孔洵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跟着的助理面孔很陌生,他这段时间把孔悦安排给他的人换掉了大半,大概是心情不怎么样,他面无表情,气压很低,朝这边走来。
阿浈此时很意外还能在这里看到孔洵,因为按照本来的计划安排,孔洵应该已经飞走了。
意外一瞬后,阿浈很快收敛情绪,看到闷闷不乐的孔洵那张脸,心想,又是在为爱情苦恼吗?心里有点讥讽想笑,走过去打招呼的时候表情却是恭顺尊敬,他叫了一声:“哥。”
又状似关心地问:“不是下午的飞机吗?”
孔洵语气淡淡:“改签了。”
话音落下,阿浈却发现孔洵隔着大概两米远的距离,目光停顿在他的脸上后,死死盯着,然后不动了。
阿浈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整个人僵硬住了,嘴里叼着的那根香烟,突然掉落到地面上。
孔洵朝前走了一步,目光扫了地上的烟一眼。
他说:“阿浈,你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孔洵朝前走了一步,手工定制造价昂贵的皮鞋将那根烟碾灭了。
孔浈的灵魂被孔洵没有生气与情感的眼睛锁定,仿佛额头被枪口瞄准。
阿浈下一句的解释还没脱口,孔洵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猛地往旁边的车上一掼。
“砰”的一声巨响,车前盖陷下去一块,地下停车场里车突然警铃大作。
阿浈眼前发黑,心里出现了两个字,完了。
沈祝山现在的地方是距离海市,三百多公里,距离不算太远,但是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另一方面这里也是实在偏僻,是个比溪县还要落后的地方。
沈祝山知道他这种病,少则三月,长则半年,他就要嗝屁了。
想一想孑然一身的他,到时候也没什么人能给他安排后事,孔洵虽然在乎他,但是不是什么正常人类加上执念过深,甚至有可能把自己冻起来做成标本,沈祝山入土为安都会是奢望,简直干扰他投胎转世。
沈祝山决心先把后事安排一下,然后平静地度过人生这段最后的是时光。
他在当天花五百块,租了个小房子,租期一年,因为地区落后,这里物价非常便宜,而且在海市这段时间吃喝都是孔洵的,除了给孔睿买玩具花了一百五,没用到过什么钱,算了一笔账,只要省吃俭用,沈祝山剩余的钱已经足够。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沈祝山还是决定先把他自己后事需要用到的东西先采买好。
徐承这两天还不放弃的给他劝他住院的事,沈祝山把他拉黑了。
休息一夜,翌日一早,沈祝山就跟旁边清早起来喂鸡的老奶奶打听,这附近哪里有做墓碑的。
沈祝山在网上搜了一段词,然后写在纸上,叠好放进兜里,按照老奶奶说的路线,找到了穿过一片竹林,就能看到的,做墓碑的老匠人。
沈祝山从兜里掏出来写好的字,给带着老花镜的老大爷递过去。
老大爷用黑黢黢带着厚茧子的手捏着纸条,眯了眯眼:“沈……沈……”
沈祝山报上了自己的大名:“我叫沈祝山,给刻大点。”
老大爷:“哦”了一声,又问:“要多大尺寸的,什么材质?”
沈祝山说:“最小的尺寸,最便宜的就行。”
大爷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通知沈祝山吃了晌午饭来拿。
沈祝山吃了药,感觉自己体温又有点高了,午饭也没吃下去,喝了点水。
下午一点,沈祝山走了半小时,走到早上去的地方,从老大爷手里接过用黑布蒙上的墓碑。
沈祝山接过沉甸甸的重量,从树林里走到一半,沈祝山拆开想打量一下,结果却骤然看到墓碑上亦然出现三个字“沈柱三。”
这是什么意思!沈祝山从那天开始决定不愿意惯着任何人,更不会尊老爱幼!
沈祝山气愤不已,转身就要去找那老大爷。
走了两步,青天白日里,太阳明晃晃的照耀大地。
身后却莫名响起来脚步声,是那种脚落在地上枯叶的声音。
沈祝山抱着墓碑缓缓转头,看到立在林间一道熟悉的背影。
孔洵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皮肤白皙毫无血色,眼珠里面看不到任何人类的情感,布满血丝,他甚至不再笑。
孔洵说:“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沈祝山站在那里,一颗心脏仿佛被一只如影随形的巨手俘获,然后攥紧。
孔洵发出啧的一声,他说:“沈哥,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呢?”
他仿佛完全不理解:“我还不够忍让吗?”
走到沈祝山面前的时候,身体里的恶魔仿佛要呼之欲出,他双手搭在了沈祝山肩膀上,望着他,面部是不可掩饰的扭曲狰狞:“你为什么要跑,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商量呢?”
沈祝山从头凉到脚底,想要跑,肩头扣下来的两只手却用力到他骨头都隐隐发痛,他看到孔洵,不知道脑海里想到什么,没预料到孔洵竟然能这么快找到他,这恐怕说明阿浈拍摄的那些照片没有把他骗过去,沈祝山语气都止不发抖,他说:“你把阿浈怎么样了?”
“你用什么收买阿浈,”孔洵感到眼珠,头,都在尖锐得痛:“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还要多少人!”
孔洵露出来一个笑,露出来的牙齿阴测测的白,他说:“放心吧,他现在肯定在比你跑得还要远的地方。”
“与其关心他,沈哥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孔洵终于撕掉所有伪装,语气古怪地说:“沈哥,你觉得我想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见任何人,只和我自己说话,只照顾我的心情,这真的不可能吗?”
这可能的,沈祝山知道,因为孔洵现在长大了,身强力壮,无病无痛,比沈祝山要高一头,不用使全部的力气就能打败沈祝山,他自以为他很强大,权势滔天,他以为他变得不一样,强到好像可以为所欲为,把别人都不当人。
沈祝山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着,“哈,你牛逼!你以为你是上帝吗?能掌控所有人!?照顾你的心情?凭什么,谁来照顾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