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我(95)
沈祝山看到公园里树下在打牌的几位老大爷,他走过去靠在旁边的一颗红杉树上,垂着眼看了一会,就开始忍不住又乐于助人,他说:“出对二啊。”
“这还不要?”
“炸弹炸他,别担心,他后面没牌了。”
跟老大爷套了一会近乎,惹得对面几个牌友不快,沈祝山佯装无知无觉,像是随意地问道:“对了,这公司是干什么的?”
他抬了抬下巴,问那栋视野内最高的楼。
老大爷抬头看了沈祝山一眼,一听这话就是外地人,他说:“你连博跃集团都不知道吗,在海市跃就是……”
他伸出来手指朝天上指了指,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天上飞过零星黑影。
沈祝山眼角抽了抽:“什么,海市的鸟?”
老大爷夸张地哎了一声,感觉沈祝山非常不会接话。
沈祝山又问:“那这么厉害,都做什么生意?”
“什么都做。”老大爷说:“食品饮料,建材,科技,早些年还在海外做邮轮生意……”
“那他们现在公司现在谁是老大?”
“倒是很神秘,没露过脸,听说是一位流落在外还是哪的……几年前不知道怎么回来了,回来就把那几位。”
老大爷做了一个弯折的手势,表示不可言说。
沈祝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掰断了?”
“折了你不懂吗,病得病,进去的进去,连员工都进去了一批,当时好多警察到博跃集团,还差点以为公司犯什么事要倒了,没想到是内部相互撕咬,真狠啊,听说那位年纪还很小,没想到做事这么心狠手辣,自己的表哥表姐的,都是亲戚,只要没和他站一边,都被他料理了。”
孔洵吗?
沈祝山其实不太相信,一直以来孔洵在他心里不是一个特别杀伐果决,雷厉风行有着小说里总裁必备特质的人,也没有表示过一定成就一番大事业,有什么上进心,大多时候孔洵是没什么生机的,虽然从不行善积德也不恶行磊磊,偶尔耍些小聪明但是很不入流。
那个时候在溪县见到他做老师,也没有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因为感觉孔洵没那么野心勃勃,可是头脑知识丰富学什么都很快,教授一些知识给学生也很正常。
沈祝山想起来很多年前,孔洵见到猫都要躲到他的身后。
又想起来前几天沈祝山发烧,孔洵故意赖在他的房间不走,说沈哥我再摸摸你发不发烧,被沈祝山拒绝又说沈哥,你摸摸我的脑袋,这后面是你砸的疤痕。
好像任何细小的伤口都要对沈祝山展示,可是到现在为止,孔洵对过去的六年只字不提,没有告诉沈祝山为什么没去看过他。
沈祝山能看到的是被夜风吹起来,窗帘下存在一天就又消失的金属栏杆,能听到的只是街头大爷夸张描述的豪门风云秘事。
晚上九点,沈祝山站在烧烤摊门口,数兜里面的钱。
被拉练了一天,吃了快二十块钱垃圾食品的孔睿,上下眼皮快要粘在一起,靠在沈祝山的腿上。
“别数了,不够。”
沈祝山回头看到孔洵,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车旁。
孔洵不说沈祝山不能离开,不说要限制沈祝山的自由,只是好像随时随地能够掌握沈祝山的行踪,他让沈祝山带着孔睿,大概希望沈祝山能够心软主动回来,这样会避免冲突。
孔洵好像偶遇到沈祝山一样,若无其事地说:“很晚了,我们去吃饭吧。”
沈祝山感觉有点发冷,他说:“你不用工作吗,怎么这么闲。”
孔洵笑了笑,说:“明天开始就要忙一段时间了,所以才要更加珍惜可以约会的时间啊。”
第69章
由于请客吃烧烤拉面的人口袋里的钱不够,于是地点由能够支付晚餐钱的人决定。
最终晚餐地点为一家私密性很强的空中花园音乐餐厅。
沈祝山坐在孔洵对面,落座后,就有穿着制服的服务人员,带着考究的白手套帮忙摆盘,醒酒倒酒。
孔睿被安排到了包间内另一个儿童餐桌上,沈祝山看了一眼,很难推测出是包间内本来就有的,还是孔洵特意要求。
沈祝山好不容易病好了,这会儿急需一些辛辣刺激的餐食刺激味蕾,他视线落在蘑菇奶酪浓汤上,转而又看向肉酱汁千层面,以及煎鹅肝……
沈祝山最后轻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
坐在对面的孔洵却像是根本察觉不到沈祝山的情绪不佳一样,给沈祝山温柔体贴地介绍了两道菜,又深情款款地举起来酒杯,想要和沈祝山碰一下。
沈祝山很想装看不见,孔洵却一直固执地快要伸到了脸前来。
沈祝山不耐烦地拿起来,很粗鲁地和他碰了一下,然后端起来高脚杯,一饮而尽了。
回去的路上,孔睿坐在前面,沈祝山和孔洵坐在后面。
不知道是酒的度数高,沈祝山借酒发泄了一些不痛快多喝一些,还是带小孩出行一天确实很累。总之,在温度适宜的车上,本来靠着窗户往外看着陌生的海市夜景的沈祝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孔洵轻轻叫了他一声,看到沈祝山眼睛闭上,两颊因为喝了太多酒有些发红,从侧面可以看到他流畅的脸部线条。
这么多年来,沈祝山虽然性格有所改变,没有之前那么自信,不过外貌一直没怎么变。
孔洵伸手称得上是小心地将他拽过来,让沈祝山以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睡到了自己身上。
“啪啪”车的副驾驶位置上传来噪音。
是路程前半段已经在车上睡过,这会儿醒过来的孔睿。
他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来,沈祝山今天刚给他买的一个会打拳击的玩具小人,一按他的后背,小人就会挥拳头,并且吐出来一颗糖。
孔洵听到噪声,皱了一下眉,然后声音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孔睿。”
就像很多年前,孔箐叫他那样,甚至都不用附赠多余的指示,只是这样叫一声他的名字。
他就会知道怎么样做了。
车前的噪声果然立马就停止了。
孔洵看到孔睿拿起来那个小人,对着车窗,看里面彩色的糖。
沈祝山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一时间思绪飘散意识恍惚,有些分不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自己睡过去了多久。
“咔嚓”一声,是孔洵从卧室里的浴室中,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了。
孔洵用浴巾擦身上,非常不害臊完全不见外,走到了床边。
沈祝山睁开眼,愣愣看着他,意识却像是还没有回笼。
孔洵坐在床边,伸手去摸他的腰,又凑过去,嘴唇在沈祝山脸颊很亲昵地贴了贴,他说:“酒鬼,要我帮你洗澡吗?”
沈祝山试图朝里躲一下,不过孔洵都已经亲完了,他伸手推了他一下,没有说话,甚至懒得再骂他一样。
“其实,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孔洵声音低低地说了一些,好像真心实意的话。
沈祝山嗤笑一声:“哪里很好了。”
“看得到。”孔洵看着沈祝山的脸,从眉毛到鼻梁,到嘴唇,他的手摸缓缓握住沈祝山的手,伸进他的指间,与他十指相扣:“也摸得着。”
会在孔洵身边,会让孔洵一睁眼就见到,能数得清呼吸的频率,会说话骂孔洵,会生气眉都皱起来,会对孔洵妥协。
“这样,我就觉得很好了。”孔洵说。
沈祝山面无表情,脸颊红红,“我不好。”
孔洵笑起来,是那种不会被任何人泼冷水的,自大到可以独自幸福的,坚定的笑,他说:“沈哥,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事事如意呢?”
沈祝山心说,那也不能事事都不如意吧,他活到现在虽然不至于说寻死觅活整天回顾着一些苦大仇深的过去,可是也是有种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越努力越吃力的感觉了。
他再看看孔洵,鼻子又狗一样在自己手心里嗅,沈祝山的手心很热,感觉到他微凉高挺的鼻尖划过,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