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我(85)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屁用!”沈显海是经历过太多风浪的人,纵横酒桌赌场,是个老油子,没脸没皮又心理强大,虽然这事是有点棘手,但是哪次不棘手?
沈显海用断了两根手指地那只手,颤颤巍巍接过烟,吐出来一口:“大惊小怪什么?”
他看了沈祝山一眼,甚至还想批评他两句:“要不是你这摩托车不让卖,我手里要有钱也用不着跟他们这群人借,还催我的债……”他嗤笑一声:“让他们等吧!”
沈显海老鼠一样狡猾,借了债玩过了瘾头,就开始跑路,最危险的一次被抓到剁了手指,他跪在地上磕头说下次一定还,催债的竟然信赌鬼的话,沈显海别说得了十天的期限,得了半天他也是一定是要溜的。
沈祝山几乎忍无可忍,听他不知悔改,还在这里摆这副风轻云淡的姿态:“你不是说你金盆洗手了吗?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你能拍拍屁股走人,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我真是倒了八百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你怎么不…”
“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你老子!”沈显海上去就是一个大巴掌兜脸扇了过去。
沈祝山这回没躲,沈显海的手劲不小,一下下去沈祝山的脸迅速地肿了起来,他站在那里用恨得通红一双眼:“你直接把我打死了事。”
沈显海看着他的眼,眼睛里的恨意,他缓缓收回了手。
“哎。”沈显海跌倒一样坐了下去,不得不承认,他这次失误了,他怀疑那天吃饭的酒里有东西,也怀疑那天有人出老千,怀疑赌场和厂里的一些人有勾结,但是这个场所里就是这样鱼龙混杂,沈显海是瘾头大,但是他不在家里玩,没人能找到这里。
他看着沈祝山,记得他这个儿子跟他早逝的妻子长得有点像,但其实让他现在想妻子的样子,也想不太起来长什么样了,他又看看沈祝山,平时跟自己喊喊嚷嚷的,大逆不道的不孝子,结果碰到外人就吓成这样了,可怎么说呢,这也是他老沈家的独苗了。
沈显海外头欠下的孽债太多,知道他招惹的这些人里有哪些是亡命徒,万一要是被谁发现他沈显海还有一个儿子,那……
沈显海总不能绝后啊。
“你去你同学家住一段时间吧。”沈显海坐在凳子上,烟雾模糊了他的脸,他说:“这事我会解决。”
第61章
尽管孔洵对沈祝山很善变这件事一直深有认识,但是也从未想到,沈祝山对他的喜欢能这样短暂。
或许不过用很久,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沈祝山恐怕会连自己对孔洵告白过这件事也忘记。
焦灼感驱使着孔洵必须要做点什么,在卧室里踱步转了几个圈,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了垃圾桶旁。
以一种保存证据的心态,有着深度洁癖的孔洵皱着眉蹲下来,把垃圾桶里的撕碎的碎纸捡了出来。
孔洵用了一个晚上把它拼凑整齐,用胶带粘好了。
而想到喜欢过这么多人的沈祝山到现在才十八岁,依照这样的速度,后面还要不知道要继续喜欢多少个,在十八的青少年时期,到后面青壮年时期他的求偶欲望可能会愈加强烈,促使他孜孜不倦地求偶。
孔洵理解的,这是一种本能,而且人类本身就是一种群居动物,之前的时候是他考虑不周,特别是他现在认识到沈祝山身边的位置里,除了伴侣具有唯一性,兄弟朋友伙伴同学都是可以很多个。
孔洵与沈祝山的恋爱很显然是不得不谈的,在把那盘光盘看了几遍之后,孔洵熟知了成为同性恋的关键技巧和必要手段,而现在要解决的只剩下沈祝山身边唯一位置的多变性。
尽管不合时宜,可能沈祝山都已经从这段感情里走出,但是孔洵还依然沉浸在思索他与沈祝山的关系上。
隔着一个过道,这天他发现惊讶地发现沈祝山竟然在数学课上睡觉了,这本来是他必听的课。
课间的时候,苟袁和他说话,虽然他还神情淡淡地搭理,但是孔洵还是直觉地察觉到了他哪里不太对。
看起来是不太有精神,烦躁,还有不安。
沈祝山昨晚从家里走出来之后,没有去找任何一位同学。
沈祝山一直以来很少跟他的兄弟们提家里的事,尽管他们也都应该能够察觉到上学时期一直要靠打工维系生活的沈祝山家境一定不怎么样。
沈祝山可能在这一块是有虚荣心,只想享受崇拜的目光,却不想被同情。
这么久以来强撑着和普通同学一样已经耗费了他很大力气,正值学习的紧张关口,沈祝山不想要打扰,也不想要麻烦别人。
走了几百米,沈祝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心中一凛,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孔洵。
“你怎么不回家?”孔洵跟在他身后,这样问。
沈祝山盯着他,起疑地问:“你跟踪我?”
这条路不是回孔洵家的路,也不是回永福巷的路,沈祝山走的时候心思杂乱一直走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到了哪里去。
孔洵回答说:“我看看你。”
沈祝山冷笑一声说:“看我干什么?在学校你没看够?”
孔洵却不管他语气很冲的话,靠近了他,凑了过去,然后吸了吸鼻子,他闻到了一股汗水湿后冷风吹凉后的味道。
这味道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好闻。
孔洵很快判断出来,沈祝山昨天没换衣服。
孔洵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不回家?”
“关你什么事!”沈祝山不耐烦地说。
孔洵打量着他的脸,发现沈祝山避开了他的视线。
看起来是不能回,为什么呢?
沈祝山看起来不想说,但是也没让孔洵滚,孔洵朝他伸出手,摸向沈祝山垂在腿侧的手,孔洵说:“你的手很凉。”
沈祝山的手紧紧地攥成一个拳头,摸起来很僵硬冰冷,像摸过一颗表面嶙峋的小石头。
孔洵的手张开,握住了他的手,没有再追问了,拽了他一下:“那先回我家吧。”
沈祝山站在那里没有动,低着头,很沉默。
孔洵哄他一样讲:“和好吧,我以后不乱发脾气,很听你的话。”
他又微微用了一些力气,拉沈祝山的手,沈祝山的手缓缓松开了一些,被孔洵牵住了。
沈祝山终于动了。
晚上,沈祝山在孔洵家里洗了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孔洵在抱着一床薄被进来了。
孔洵看着他说:“这几天家里没人,我有点害怕,一起睡吧。”
寄人篱下的沈祝山没有多说什么,自觉地睡到里侧,贴着墙躺下了。
“是发生了什么吗?”
沈祝山摆着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说:“没有。”
孔洵说:“好,不想说也没有关系。”语气一转却又劝告一样说,“不过为了你下次考试后的心情,数学课最好不要再睡觉。”
沈祝山闭上了眼,没有接话。
他是很爱面子的人,触及自己弱势的隐私,对任何人都很难开口。
孔洵听到他呼吸平稳,以为他不会再和自己交流,就要这样睡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孔洵才听到沈祝山有点沙哑的声音。
“是我爸。”
孔洵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尽管在他认为沈祝山的生活里已经是处处是风险,不过这个最大的风险以及风险的根源还是沈显海。
“他欠了很多钱,我不知道具体是多少,我没敢问,催债的找到家里来,这么多年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他说他会改根本不会改……”沈祝山深吸了一口气:“他让我别回家了,但是他这次是借的溪县的高利贷,他们要是想找想打听总能找到我的,这地方就这么大。”
沈祝山不知道是问孔洵还是问自己:“我现在再学还有什么用?”
孔洵发现沈祝山难得一见的悲观了起来,他感觉这样的沈祝山是很陌生的,他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