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我(13)
而沈祝山这次醒来之后,并没有像孔洵以为的那样大吵大闹,孔洵原以为沈祝山至少要闹腾一个周又或者和自己再打上几架才会结束,相反,他变得很平静,甚至在中午孔洵喊他出来吃饭的时候,也来到餐桌前安静地坐下,吃了清炒的半盘菜,喝了两碗粥。
整个午餐期间,沈祝山在孔洵两次尝试搭话的时候,都不予理睬,孔洵也没有生气,顺着沈祝山的意思,任由他冷落自己。
就在这顿饭结束的时候,沈祝山突然出声,他垂着眼皮也不看孔洵一眼:“你昨天出门的时候,把门反锁了。”
孔洵收拾饭桌的动作一停,而后语气很轻巧地说:“是吗?”他把盘子收到了一起,跟沈祝山解释:“可能是顺手锁上了,之前我自己一个人住,关门的总会反锁一下的。”
沈祝山没再说什么了。
可能因为沈祝山特意这样提过,孔洵果真没有再锁门。
午饭后,沈祝山填饱肚子,感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去卫生间收拾了一下自己,而后出门。
孔洵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听到了客厅里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沈祝山和自己一声招呼不打地离开了。
“好久没来了,最近在孔洵那忙什么了?”
赵临丰蹲在超市门口又在吃泡面,看见沈祝山揣着兜走过来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一双眼乌黑,就是瞧着情绪有点儿不怎么样。
沈祝山把一路踢过来的一粒石子踢到了一边,“哦,也没忙什么。”他看了赵临丰一眼,而后又左右张望了一眼:“小刘呢,今天还卸货不,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赵临丰把剩下的半桶泡面三两口吃完:“今天不卸货。”他拿着还滴着汤水的塑料叉子往超市里一比划:“不过里面有几个货架货卖了些,你看看哪里缺货,给补上,不够再从楼上仓库拿。”
沈祝山从赵临丰身边挤过去了,在超市里头转悠了几圈,把缺货的地方都重新填补上,楼下没有的,又跑了楼上一趟,拿了几瓶饮料,把架子补齐。
今天并不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虽然没下雪,天气却是阴冷,晌午头温度稍微高一点,他也怕屋里泡面有味才蹲在门槛子上吃,这会儿吃完了,就把垃圾一扔,把超市的玻璃门关上了。
“小刘今天不来?”
赵临丰摆摆手,一副没法提的样子:“昨天不知道跟谁鬼混了一夜,到现在还没睡醒呢。”
他说着打开了游戏,又招呼沈祝山过来跟他一块。
赵临丰打的是一款近两年出的游戏,沈祝山说:“我不会玩。”
“我教你啊,我带着你打,可有意思了。”
沈祝山看了一眼他的手机,然后说:“手机忘记带了。”
赵临丰没办法,自己开了游戏,一边打游戏,一边又抬眼看了沈祝山的脸色:“怎么了这是,跟孔洵吵架了?”
他“啧”了一声单手掏出烟盒,朝沈祝山的方向一伸,抖出来一根:“我就说他不是个好相与的,那小子之前性子就古怪。”
沈祝山并没有顺着赵临丰的话继续对古怪的孔洵多做评论,只是接过来烟,凑赵临丰的火点着了,吸了两口,然后说:“嗯,不过怎么说我这在他那里住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他没多说什么,总归跟他隔着仇……有时候也不怎么方便……你说……”
一句话被沈祝山说得磕磕绊绊的,而刚才还能分神和沈祝山让烟聊两句的赵临丰突然就专心致志起来了,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起来战况很激烈似的。
赵临丰能听出来沈祝山欲言又止话里的意思,却没顺着沈祝山的话说,不是他故意装聋作哑,只是马上快过年了,到时候他姐也会回来,他收留沈祝山确实非常不方便,到时候再惹得他妈不高兴,吵吵嚷嚷的,谁也不痛快。
一局游戏打完,赵临丰挠了挠头:“哎,我就说那小子不是东西,不会是他说你什么吧,我说你就是脸皮太薄,他就算是说两句屁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你当时对他多好啊,他现在在市一中工资那么高,免费的食堂,他一个人生活能花几个钱,帮助帮助你是应该的。”
赵临丰说得正起劲的,沈祝山看他一眼,两人一对视上,他有点儿气弱地又错开了眼。
赵临丰是个没能耐的,不是爹娘给他这个超市,他也是个没生计的无业游民,到现在他妈还时不时查查账本,他能怎么办?
不是他不愿意帮沈祝山什么,他也实在是能力有限。
沈祝山不是个爱低头求人的性格,话说到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说:“好,那你忙吧。”
沈祝山转过身要走,赵临丰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突然一瞥,看到了沈祝山脖子后面有一块红印,孔洵和沈祝山又打架了?
“沈哥?”
沈祝山停住了,他转头问:“怎么了?”
赵临丰心里涌起一阵非常怪异的感觉,他撞上沈祝山的眼神,像是为了掩饰心头的那点愧疚和别的什么,他起身从身后拿了两盒烟,快走了两步到沈祝山身边:“上回你帮忙就想拿给你了,这回差点儿又忘了。”他拍了拍沈祝山的肩膀:“也不能白劳累咱们沈哥啊。”
沈祝山推了一下:“不用了。”
赵临丰却表现出来了非比寻常的决心,他硬塞了回去,“拿着!”
沈祝山看着赵临丰的样子,好像沈祝山只要接过这两盒烟,他俩之间就不亏不欠了,算是沈祝山没有白帮忙,他赵临丰也没总占他什么便宜似的。
沈祝山最后笑了一下:“你啊。”他把烟接过来了,然后说:“行,我拿着。”
沈祝山把烟盒塞进兜里,背朝赵临丰挥挥手:“走了啊。”
赵临丰看着他走远,直到背影消失不见,可是沈祝山脖子后面那一小块红印还遗留在脑海里,赵临丰晃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再多想了,回到座位上,又点开了游戏。
沈祝山回来的时候,孔洵不知道又去了哪里,房子里空无一人。
沈祝山回到沙发前,那天气昏了头,身体也不舒服,这会儿再细看沙发,到现在沙发的地毯上还有污渍,和驱之不散的酒味。
沈祝山把地毯卷起来,去卫生间里刷洗。
六点十五分,沈祝山离开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沈祝山按掉闹钟,看到孔洵发来短信说晚上有事,不回来吃饭。
沈祝山一个人吃了晚饭,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沈祝山发现自己又在孔洵的床上,可能是孔洵回来的时候把自己又偷偷抱过来的。
凌晨一点钟,孔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另一侧,只摸到了冰凉的床面。
孔洵从床上起来了,穿着拖鞋走到了客厅,按开了客厅的壁灯,沈祝山又蜷缩在沙发上睡,孔洵走过去,在沙发前半蹲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沈哥,干嘛这么固执。”
沈祝山缓缓睁开了眼,他看着孔洵,嘴唇抿着,像是亮出自己最后的底牌一样说:“等过完年的春天,我就会离开这里。”
孔洵似乎好奇:“去哪里?”
沈祝山:“去外面的大城市,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孔洵听到他这样的话,脸上愣怔一瞬后,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沈哥,你也太天真了。”
“你去大城市?去哪里?”孔洵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暗光,他盯着沈祝山的脸:“沈哥,你从小到大其实连溪县都没有出过吧,你怎么知道你出去就能够找到工作?”他靠近了沈祝山:“身份清白的人工作可能都很难找,更何况你坐过牢,有过案底。”
“你他妈的还有脸提!”沈祝山从沙发上半坐起来了,他怒不可遏地望着孔洵,“我死活不用你管,跟你没关系。”
“你以为你慢慢找总会找到的,虽然身无分文,大不了到时候睡大街是吗?”孔洵毫不留情面地说:“到时候万一再给环卫工人造成一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