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关系(87)
姜小圆眼睛圆溜溜的,指着陈近洲身旁的女人:“哇喔,这个姐姐好飒哦!”
两分钟后,飒姐姐来到姜小圆面前:“您好,我是陈总的助理,您可以叫我徐助,今天的拍摄,有几点注意事项我需要……”
“不好意思徐姐姐,我也是助理。”姜小圆弯弯嘴角,指向身后,“方老师才是摄影师。”
徐助向后眺,找到了戴着口罩,视线埋低的男人。怀疑的眼神,不禁皱眉。
姜小圆顺过去看。
嚯,咋啦这是。
怎么口罩还戴上了?
徐助嘱咐两句,转身离开。
心态不影响工作,口罩也不妨碍拍摄,方远默只后悔出门没看黄历,要不肯定戴上帽子。
拍摄过半,短暂休息。
方远默收好相机,坐电梯上楼,来到最顶层的洗手间。
他泼清水洗脸,来不及彻底擦干,心虚一般,迅速戴回口罩。
双手撑开大理石台面,方远默不敢看镜中自己的脸。
寂静环境,只有他制造的动静。呼吸、心跳还有水滴声。
他曾无数次幻想相见,却从未想过会是今日这般。拽拽帽衫,早知道穿正式点了。
方远默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他的脸,相机里的画面,一张张浮现出来。
他的眼睛、鼻尖、嘴唇,还有下颌线。他穿深色西装,戴斜纹领带。他曾经那么适合穿西装,现在更适合了。
空洞的心,不适感袭来。
方远默抠紧手心,深呼吸,企图塑造一种自以为是的安全感。
原木色的门板从外侧推开,男人闪进余光里。像是没看到人,从他身后路过,打开左手边的水龙头。
水流声压过心跳,撞到方远默的眼球、胸腔还有手腕上。
男人慢条斯理,抽纸巾擦手。
套上腕表,扣好袖扣,再从方远默身后离开,没半分停留。
唯一有的,只是路过身后的“善意”提醒。
“戴口罩,不是更容易认出吗?学弟。”
“…………”
嘲笑完自己,方远默返回拍摄地。
姜小圆抱着一次性水杯递给他:“小默哥,你不戴口罩啦?”
“谢谢。”方远默接下杯子,像自言自语,“不用戴了。”
拍摄后半段,陈近洲和主持人你言我语,互动融洽。
采访即将结束,主持人微笑着说:“节目最后,想问问陈先生,您对爱情和事业的平衡,有什么看法?”
“没谈过恋爱,不清楚。”
方远默的快门卡了一下。
主持人说:“那请问,您内心期望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呢?”
“感觉吧。”陈近洲目视前方,“感觉对了就对了。”
快门声比心脏还快,回忆涌进脑海,进行一场时空交错的狂欢。
当天采访结束,公司在对面的粤式餐厅定了包间。陈近洲坐主位,徐助在他右手边。
服务员给所有人到了红酒,唯独陈近洲手边是茶水。
姜小圆坐在方远默左手边,看着少半杯的红酒,有点犯难。
没两分钟,方远默接走她杯中的酒,倒进自己杯中。
“谢谢小默哥。”
“没事。”
工作场上的饭局,方远默极少参与。
除了偶尔听姜小圆说悄悄话,全程静如空气,足以让人遗忘存在。
晚饭进行到三分之二,徐助端起酒杯:“陈总开车,不便喝酒,我代他敬各位。”
姜小圆抱着果汁杯,小声嘀咕:“原来是开车才不喝酒的呀。”
“大老板该不配司机吗。”姜小圆扫了眼又飒又魅的徐助,“老板不会得把助理送回去吧?”
姜小圆的话比烈酒还浓,方远默攥着快满杯的红酒,一饮而下。
“哎呀,小默哥你喝得太急了吧。”
“没事。”方远默握着空的高脚杯,余光里是与他直线距离最远的男人。
对方脱掉了外套,袖口挽至小臂,在圆桌边说毫无破绽官方话。
方远默心口生出数万只蚂蚁,爬满全身,啃食他的身体。空虚和疯狂想.法.轮.番折磨,不解决,就要下地狱。
侍应生端着醒酒器,依次斟酒。他拿走了方远默的高脚杯,未经当事人允许,换成了薄荷水。
聚餐结束,众人告别,方远默独自步行至下一条街,在人流较少的路口打车。
夜晚突降的雨,没有闪电雷鸣,但很急,方远默没有带雨伞出门的习惯。
身后有家便利店,挤满躲雨的人。方远默转回身,点开打车软件,输入目的地。
他速度很慢,地址改了删,删了改。
不到五分钟,黑色商务车停在身前,车窗紧闭,察觉不出里面的人和动静。
打车软件停留在输地址阶段,方远默滑掉额角的水,摁灭手机,拉开副驾驶的门。
驾驶座上的男人单手撑方向盘,递来条干毛巾。
方远默接下,蹭沾湿的真皮座椅。
陈近洲皱眉:“擦自己。”
“哦。”
方远默皮肤发烧,想把头埋进毛巾。
窗外下柔软的雨,熟悉的感觉萌生出困意,雨声也成为舒适的白噪音。
再睁眼,窗外是紫宸阁地下室,车内开了循环风,方远默肩膀搭着西装外套。
方远默慌张蹭嘴角,再去摸西装领。
都是干的,他松了口气。
方远默递还西装,略显歉意:“不好意思,睡着了。”
陈近洲将衣服随意搭腿上,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
他敲出一根,递了过去。
方远默没接,看他捏烟的指尖,刮了下嘴唇:“戒了。”
陈近洲按下车窗,吸亮了烟丝。
熟悉味道扑面而来,蜜桃薄荷味双爆珠万宝路,吸入肺时有非常强烈的凉意。
熟悉的烟,熟悉的人。
但合在一起并不熟悉。
方远默:“怎么抽烟了?”
陈近洲的手腕搭在窗外,食指熟练弹弹烟卷,侧着头:“你说怎么了。”
烟气飘散,蛊惑是万恶之源,方远默攥紧手,低下头,想用薄荷遏制酒精作用。
他六年没抽烟,也六年没喝酒。可今晚,他没接烟,却喝了酒。
空气中弥漫的薄荷聊以慰藉,酒却上了头,还有人往他身上点火。
翻天覆地的欲望躲进黑夜,将他填满,方远默全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
身体比思维诚实。
方远默攥紧潮湿的袖口,压着气息说:“我能不能,上楼换件衣服?”
高端住宅小区,两部电梯。
方远默在左,陈近洲在右,毫不相关,没有交流。
左侧电梯门先开,方远默独自进入,按下了电梯十八层,又往下走两层。
独户的楼层,关上电梯门,相当于进入私密空间。
熟悉的木门,春联还是六年前那款,物业贴的。
另一台电梯缓缓打开,男人的声音从后往前:“怎么不进去?”
方远默心里积攒了太多话,有无数请求,却像被扼住喉咙,一句也说不出口。
陈近洲原地不动:“开门。”
方远默蹭蹭指尖,按下指纹锁。
“嘀——”
门开了。
熟悉的房间,踏实的地点。
窗边摆钢琴,脚下有地毯。他喜欢的抱枕,还躺在他常靠的沙发边。
方远默睁大双眼,紧张等待。
熟悉的身影从卧室走到眼前,僵硬的身体才舍得柔软。
方远默蹲下来,伸出手:“不远。”
六年不见,小毛球已成大姑娘,被精心照料,干净又柔软。它歪歪脑袋,露出抵御的眼神,后退两步。
心口击碎,方远默心有不甘:“不远,你不记得我了吗?”
毛茸茸的脑袋转到另一边,努力翻找记忆。它鼻尖轻微靠近,似在识别气息。
随即,不远竖起耳朵,快速上前,跳进他怀里。蹭了又蹭,生气地叫,想念地叫,似在抱怨他消失的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