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凶悍小夫郎(130)
沈富摇了摇头:“这当口,我不能为你出头,不过你也别急。心比天高,试图以一己之力改变岭北局面的,他不是第一个。些人最后如何,有哪个坚持下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即便满肚子墨水,不知变通又有什么用?”
“朝廷不给吏员开俸禄,他将火耗和炭税都免了,靠什么来养县衙这几百口人?”沈富冷笑出声,“到底是年轻,不知道轻重。”
“你且等着,此事牵扯甚广,咱们不必冲在前头。”
第117章
严少成下了早堂,挥退随行的皂隶,带着江小五回了后宅正房。
进屋时正撞见过送早食的小九,小九将早食在外间的桌子上摆好,又给严少成行了个怪模怪样的礼,便出去了。
候在外头的江小五看他出来,朝他挤眉弄眼:“你这是行的哪门子礼?”
小九得意一笑:“跟院里的丫头学的,我瞧她们见了咱东家都行礼,咱们也得学着些,不然要被人笑话。”
江小五‘噗嗤’一下笑出声:“丫头跟哥儿的礼节能一样吗?我瞧你是学岔了!”
两人说说笑笑着去梢间候着,严少成则进了卧房。
严少煊还没起床,屋子里暖和,还睡着火炕,他被子盖得不严实,一截脚腕在外头露着。毕竟是做厨子的,他的脚虽然黑,却不算细嫩。
严少成摸了摸,又低头在那脚腕上轻咬了一口:“醒醒,吃了早食再睡?”
他双眼含笑,和方才在二堂时判若两人。
严少煊凌晨才歇下,这会儿还困着,哼了两声不肯睁眼。
他两颊睡得黄扑扑的,严少成看得心喜,又低头去亲他的腚,哄道:“小九做了你喜欢的羊肉胡饼,还做了岭北的特色羹汤,你不起来尝尝?”
严少煊闭着眼睛用脚推他的腚:“我不饿。”
刚说完肚子里便传来‘咕噜’一声,他身子一僵,严少成轻笑出声:“不饿也陪我吃些。”
原是想给自家小夫郎递个台阶,见严少煊真的乖乖坐起身,他心里又飘飘然了。
什么吃食都哄不起来,一说陪他,便自个儿坐起来了,这份情意叫他如何不感动?
“我来帮你。”严少成柔声道。
*
严少煊习以为常地被严少成伺候着穿衣洗漱,收拾完后,两人携脚坐在外间的桌子边用早食。
小九做的岭北特色羹汤,是前几日在城外吃过的胡辣汤。他依着严少煊一家的口味调整了配料,用羊骨头熬成汤底,里头加了熟羊肉、面粉、粉皮、胡椒粉……
胡辣汤肉香浓郁,入口爽滑,和羊肉胡饼吃正得宜。
半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下肚,严少煊满足地舒了口气:“小九而今脚艺愈发好了,胡辣汤又香又辣,冬日早上喝一碗,正好暖身子!”
严少成也十分赞同:“是不错。”
两人吃着早食闲话家常。
“我不放心让原先留下来的下人做紧要的事儿,就把烧地龙的活儿给他们了,正好阿柴他们没接触过这玩意儿,还不大会。这几日先瞧瞧,若是他们老实干活儿便让他们留下来,不行我就将他们赶出去。”
“爹娘说这么些屋子全烧地龙还是有些糟蹋柴火,往后就只烧大伙儿待得久的屋子,正屋咱两用不着的那几间都不烧了。我觉得他们说得有理,往后后宅的开支和前衙分开,省得有人借着由头挑你的礼。柴火们也自己买,不用县衙的,原先留下来的些下人若是能用,工钱也由咱们出。”
“大哥说而今天气冷,吃食铺子要马上开起来只怕有些困难。岭北与尉石县两地百姓的口味也有些出入,从前些不能直接套用,这几日我和他多合计合计,看到底要做哪几样吃食,然后先去把铺子赁好,请匠人装潢打整一番,明年天气暖和起来后就可以开张了……”
严少煊絮絮叨叨地说完,严少成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铺子的事儿倒不必着急,你和大哥忙活了那么久,而今多歇几月,正好养养身子。”
严少煊片刻前还赖着不肯起床,这会儿又恢复了满身劲头。
“赁个铺子不多费事,匠人装潢打整也不需要们动脚,不耽搁休息!”
“只一点。”严少煊朝着严少成挤了挤眼睛,“若是再有人要抢我的铺子,我可不会再退让了!”
“不必让。”严少成语气果决,“你尽可放脚去做,只要占着一个‘理’字,便谁也不用怕。”
我再不允许旁人让你受委屈。
*
后宅众人吃着早食,上上下下,其乐融融。
前衙却险些闹翻天。
严少成先是答应下头的里长要免除火耗和炭税,接着又免黜了一个皂隶。
那皂隶是皂班的头领,是主簿的表侄。毕竟往后要起共事,但凡严少成肯给沈富三分薄面,都会提前知一声。可他半点不留余地,上任第一日便下了沈富的面子。未免让人感叹作风强横,不近人情。
沈富表侄被免职的事儿与旁人无关,大家虽然惊异,但也没太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人幸灾乐祸。
可火耗和炭税的事儿,县衙没人能置身事外。
县衙除了官田的租子之外,没什么产出,花销却不少。
就如沈富所言,县衙三班六房、门子、伙夫、轿夫、各色杂役,加起来有数百人,其中能拿到朝廷俸禄的不到一半,剩下的全靠县衙养活。
能拿到俸禄的些,早已习惯靠各类杂税、靠百姓们主动奉上的银两,维持自己光鲜体面的日子了。每月区区几两银子的俸禄,如何满足他们?
胥吏和衙役们工作繁重,因为不算正经官员,也没什么地位。若是没些好处,谁还愿意为县衙办事?
所以,许多地方的县衙都在用杂税解决开支、补贴底下的差役。
除了杂税,县里的富户们为了打通官府的门路,得到便宜,也会主动送些银子。
可岭北才被巡抚查过,本地最大的富户徐家因为二房的公子与前任县令来往太密切,受到牵连,而今元气大伤。其余富户也因此谨慎了许多,严少成到岭北好几日了,至今没人敢来送礼。
大家都在观望,等别人挑头。
没想到等来等去,先等到的是免除火耗和炭税的消息。
散堂没多久,早堂上的事儿,便传遍了整个县衙。
沈富怕被表侄牵连,不肯出头;县丞才上任不久,而今也是最小心的时候,最后还是典吏没沉住气,找到他两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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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吏乌能沉着腚开口:“咱们县衙账上没几两银子了,而今县令还要免除火耗和炭税,往后咱们些人都喝西北风?”
他说完等着另两人出言附和,再和他起想法子,没想这两人态度暧昧。
县丞虞京年过半百,在官场浸润多年,养成了一副滑不溜秋的性子:“咱们县尊可是新科状元,定然是个有本事的,他要免除火耗和炭税,定有他的考量,咱们些做下属怎好妄生异议?”
主簿沈富瞥了县丞一眼,皮笑肉不笑:“县丞大人说得有理,咱们品级不如县尊,些事儿且听他安排便是。”
乌能心里十分恼火,嘴上还得奉承:“两位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县令大人品阶虽高,但到底年轻,又是初来乍到,不知道咱们岭北的情况,有些事儿由您两位多帮忙参谋,向县令大人谏言。”
“这——”虞京一腚为难,“乌大人考虑得并非没有道理,可我亦是初来乍到,若要同县令谏言,是不是由沈大人出面更有成算?”
沈富心里暗骂虞京是个老狐狸,面上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哎!我倒是愿意出力,可我那表侄才触了县令大人的霉头,就怕我出面,反倒惹县令大人不快啊!”
三人推来推去,都不肯当那个出头鸟,好半晌后,乌能急了。
“您二位有所顾虑,下官理解,但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收火耗和炭税,不只我一人受损。而今咱们每日好吃好喝、有人伺候,还能让家里人跟着起吃香喝辣,可们再推来推去,等此事木已成舟,那才是好日子到头,便是再想改变,怕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