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侯府嫡子(535)
“撞柱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多想,往前看吧。”夏枢叹了口气,劝道:“她和我聊过,心愿就是希望你不受她牵连,娶妻生子,平安和乐地过一生。等过些日子,我抽空帮你看看有哪家姑娘合适你又喜欢,把你的婚事定下,这样也算全了她的心愿。”
夏枢以为自己安慰过了,话题就该结束了。
但要红雪送人出去的眼神还没给出,元宵的眼泪就滚滚而下,手颤抖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满目怆然道:“三哥,那这信里的是假的?”
夏枢目光落到信上,表情微敛。
红雪看了一眼夏枢,上前接过,刚要打开检查,就被元宵上前一把摁住。
夏枢一顿。
红雪看看信,又看向夏枢。
现在皇后接触什么外人给的东西,她都会事先用宋大夫教授的方法检查一遍,以免有人借机下毒。
夏枢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伸出手,意思是不用检查了。
红雪看了眼元宵,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把信呈了上去。
夏枢从元宵的表现里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打开信,看到内容时,脸色还是变了变。
信是冯显写的,说有先皇李倓胁迫长公主乱/伦的证据,威胁元宵一起对付褚源和他,否则就把事情宣扬出去,让长公主遗臭万年。
元宵不错眼地盯着他,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中又有悲痛欲绝,痛苦道:“竟然是真的!”
“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让她独自受了那么多年屈辱,又孤独的死去。”元宵眼泪如决了堤一般冲了出来,又悔又恨,情绪近乎崩溃地捶着自己胸膛,吼道:“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为她做过,我枉为人子。”
说着,便难以承受地趴在炕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夏枢则是一惊。
长公主自杀去世的消息现在还封锁着,除了极个别亲信,没人知道,包括大哥二哥都不知道,而为了稳妥,大典之后才会公布。
夏枢不知道他怎么知道长公主已经去了。
想了想,冲红雪摆了摆手。
红雪退出去,把门重新关上后,夏枢才看向元宵,缓缓开了口:“你听谁胡说的,你阿娘现在还在宫里好好的,你若想见她,我找机会再带你去看她,不要没根据就瞎想,平白伤心。”
顿了一下,接着道:“她之前确实过得很苦,不过看着你慢慢长大,亲人环聚溺爱,不知忧愁,不受寒苦,每日过得肆意自在,心中深感慰藉。这对你来说,可能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但对她来说,让她生出活着还是有美好生活的想法,已是足够。”
夏枢其实并不想谈长公主,政治斗争你死我活,长公主几次三番置他于死地,他自然也不会留手,但长公主这人也着实有可怜之处,爱子之心也确实让人动容,了解后总不由自主心生怜悯。
但,怜悯若不加限制,总是跳将出来,他的心绪就会烦乱,忍不住怀疑自己心狠手辣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夏枢知道,倘若真有重来的机会,长公主一旦对他下死手,他就绝对会还以死手。
他的选择永远不会变。
因为如果多次杀他都不用受死,那是个人都会觉得杀他不用偿命而尝试对有皇后命预言的他下手了。
那他将永无宁日。
而且罚没有到位,为护他受伤甚至送命的人会怎么想?受赏的人没有对比,如何会有特殊崇高之感,又如何愿意效忠他?
选择不会更改,那与其让自己不断纠结,不如让长公主这人变成过去,不要再不停的提起。
元宵闻言,哭声小了下去,问道:“真的么?我中午做梦梦到阿娘和我告别,说终于可以结束痛苦的日子了。然后醒来,就收到了冯显的信,才知道阿娘受了什么屈辱,这么多年过得有多苦……三哥,你没骗我吧,阿娘真的还活着?”
夏枢镇定点头:“她还好好的呢。”
然后安抚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执着重情,但别太自责,长公主真的从没有怪过你,也不是故意瞒你,她是希望给你留个好形象,才没向你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些受辱之事,甚至还竭力隐瞒。你就遂了她的心愿,当这些事没发生过,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至于冯显……”夏枢眼中流露出杀意,冷冷道:“他虽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但绝不会有证据,遗留证据我都毁了,你要谨防他诈你。再者,不说长公主是皇室之人,就当她是普通人,事情里她本没错,纯粹是受害者,就不该再受二次伤害,届时冯显不乱传就罢了,若敢乱传,抓到他后,直接给他罪加一等,编造谣言,意图侮辱皇室的罪名,能让他尝一尝不少刑具的滋味。而他本身人品低劣,惯常满口谎言,哪怕传出些什么,大家也只会当他憎恨皇室,故意栽赃,造谣诬陷,没人会信他。所以,事情你不用担心着急,等后续抓到他,自会处理解决了他。”
元宵却没应声,沉默片刻后,低低开口:“勇武候是在盯着他么?”
夏枢心里顿生警惕:“他现在穷途末路,你莫要掺和这些,他狗急跳墙起来,你会陷入险境。”
“我知道的,三哥。”元宵深呼一口气,擦掉眼泪,站起身,轻声道:“阿娘将我养大,我不会不爱惜自己。你为我好,我也都知道。我不会置自己于险境的。”
夏枢观察他的神色,哭过之后表情平静下来,自然也看不出来什么心绪。
元宵之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嚣张跋扈,一向不屑也不用掩藏情绪,现在猛地让人看不出想法,夏枢有点不放心。
他道:“你以前不是想和勇武候一样去北地么?我听二哥说你练武不辍,想来这几年身手应该有不小长进,明日起就进禁军任个校尉吧,跟在二哥身边历练一段时间,将来有机会,就安排你去北地,像你阿爹一样保家卫国,给咱们元家长长脸,也拼个将军出来。”
元宵本来还表情淡淡,闻言眼睛瞬间亮了亮,脸色都好了很多,他抿了抿唇,当即跪地感谢:“谢谢三哥,我不会辜负三哥的期待与信任!”
夏枢看他不再毫无情绪,人眼睛亮晶晶的,感谢的也真心实意,似乎是信了说辞,也稳住了,松了口气,笑道:“起来吧,自家兄弟不用总跪来跪去。”
然后又道:“今日不早了,你赶紧休息,明日还得去禁军报道,可不能第一日就睡过头迟到。”
元宵不到十八岁,尚有少年稚气的脸有一瞬不好意思:“我不会的。”
然后站直身体,郑重朝夏枢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三哥安慰我,也谢谢三哥帮我阿娘保守秘密,护她声名。”
“今日之事,以后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时间不早了,三哥休息吧,我这就回京去了!”
夏枢想说让他在书院休息一晚,但想到他明早再进京可能会晚,就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交代他晚上天黑,骑马要注意安全,别骑太快,小心摔跤,就让他出去了。
夏枢对元宵性子了解不深,因着他与褚洵先前的打架与口角,以为他像褚洵一样,从小抱有保家卫国、光耀门楣之志,承诺给予建功立业的机会后,他就能稳住,把心神全部放上去。
他没考虑过,元宵对建功立业没那么执着,眼睛亮晶晶一副感兴趣的模样更大可能是演的,糊弄他的。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元宵出了书院,想到阿娘出事后昔日兄弟相称与他一起打架的同伴们的冷漠与远离,再想到中午做的那个告别梦,眼泪就刷的一下再次流了出来。
他突然而至的梦,剧烈的让他痛昏过去的心痛感以及醒来时的空茫失落感,都在预示阿娘已经去了。
三哥骗不了他。
他对阿娘的死有感应,那种让他噬心蚀骨的痛,也没法骗自己。
他知道三哥人很好,一些事也是为他好,但他没法去享受三哥的好。
因为阿娘是被三哥逼死的。
皇权斗争你死我活,他不怪三哥,但他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杀母仇人的恩情,与他若无其事的相处,装聋作哑的过完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