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16)

　　“你都这么大了，还会怕人啊。”
　　被小孩嘲弄，姜若也不生气，反而顺着她的话说：“你陪我一块儿画，我就不害怕了，你愿意陪我吗？”
　　“好吧。”
　　这一次，赵蕊没有五分钟就大吵大闹、嚷嚷不画。沈川期在外面待足一个小时，赵蕊才出来。
　　“下周我还要来。”赵蕊说。
　　沈川期挑眉：“你怎么做到的，之前好几个老师，都被她轰走了！”
　　姜若没法回答沈川期。
　　他难以适应成年人的社交规则，但和孩子在一起，却并不让他为难。或许因为他母亲，还活着的那些年里，也像一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孩子吧。
　　“舅舅，你答应我了，我好好画画，就买最新出的落音手办给我！”不等沈川期继续说话，赵蕊扯住沈川期衣袖，拽着人走了。
　　姜若独自回到画室。孩子们陆续被家长接走，画室转眼空空荡荡。
　　郁明简还在出差，他即使待在那栋房子里，也是一个人。
　　姜若拿起颜料板，放在膝盖上，仔仔细细地调好颜料。安静无人的画室，颜料独特的气味弥漫，这是手绘板的作画方式所无法给予的。姜若沉浸在绘画里，渐渐忘记了时间流逝。
　　

第16章
　　宴会开场许久，郁明简姗姗来迟，他中途入场，一进来便成为视线焦点。
　　郁家的继承人。
　　郁明简的父亲郁承道并未接手家族产业，辞职金融律师后步入政坛，如今已是举足轻重的高级官员。郁家家业隔代落到郁明简头上。但郁明简并非郁怀恕长孙，相反，他是郁家年轻一辈里最小的那个。
　　刚从海外出差回来，十几小时航班，郁明简全无社交兴致。跟不得不应付的老东西们客套一番，他便抽身离开，独自走到露台。
　　不多久，门被推开，有人站到旁边。
　　“这么好的晚上，郁少怎么不带老婆？”
　　郁明简看向来人。
　　有些面熟，记不得在哪见过。
　　Omega猫一样凑到郁明简跟前，浓烈的薰衣草香信息素扑面而来，他撕掉了自己的阻隔贴。
　　面对一个成年Alpha男性，Omega的意图显而易见。
　　“不记得我了？上周我们见过面的，在慈善拍卖会上。”
　　郁明简笑了笑：“你是？”
　　“那边。”Omega指了指不远处一栋写字楼。写字楼的外置屏上，正播放某奢侈品牌的香水广告，代言的明星笑靥明媚，隔着屏幕都仿佛散发甜美的薰衣草香气。
　　“郁少不记得我，我很失落呢，”正当红的Omega明星娇嗔说，挨近郁明简身体，吐气如兰，“我啊，听说你跟姜家大儿子结婚时，可高兴了……因为我很讨厌姜舒愿。”
　　郁明简眉头微微一皱：“为什么？”
　　“私人恩怨，”Omega笑道，“CL集团的大公子程翰，你认识吧，差不多要被我搞定了，结果被姜舒愿横插一脚，搞砸我的好事。程翰那家伙根本没意识到姜舒愿就是吊他玩儿，迷得神魂颠倒的，把我晾在一边，原本答应帮我争取的资源也泡汤了。”
　　“姜舒愿到底哪里好？故作清高，好像很了不起一样。”
　　见郁明简不置可否地听他抱怨，完全没有替姜舒愿出头的意思，Omega眼珠骨碌转了转，更加肯定自己猜测。他以前总听别人感叹，姜舒愿命好，一个艳星出道、拍了不少情色片的妈妈，竟能让姜为臣娶她当正妻。还有一个家室不同寻常、被很多人求而不得郁明简，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保护他、罩着他。
　　他听得多了，心底涌起越来越强烈的嫉妒。所以当他得知，郁明简居然不是跟姜舒愿，而是跟他哥哥结婚时，一想到姜舒愿的狼狈滑稽，他简直开心得要笑出声来。
　　姜舒愿在郁明简这里，不管什么原因，都肯定不再有之前的地位了。
　　郁明简看向眼前仗着几分姿色，自作聪明凑上来的Omega：“你要说的就这些？”
　　Omega笑嘻嘻道：“我知道一个郁少大概不知道的秘密。”
　　“不是秘密我就感兴趣。”
　　“但这秘密跟你的老婆有关哦。”
　　郁明简面色一静，也笑了起来。他抬手按住Omega后颈，分不出是要拉近还是推开：“哦？说说看。”
　　到底是顶级Alpha，光是被抚摸后颈，Omega就忍不住颤栗。
　　“我告诉你这个秘密，做回交换，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Omega柔声道，“待会晚宴结束，郁少能留下陪我吗？”
　　郁明简嗯了声。
　　Omega轻轻开口：“我刚出道时，被经纪公司逼着陪过几次xx医院的院长。那人年纪大到能当我爷爷，特别喜欢说医院的事。我当然只能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听他唠唠叨叨。一次他喝了酒，忽然聊到姜家。”
　　“他说的其他事都很无聊。但姜家那事，真有些可怕。”
　　“他告诉我，姜为臣的前妻林淑兰跟姜若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事故，而是……”
　　头皮猛地一紧，Omega吃痛哆嗦：“疼！”
　　郁明简攥住Omega头发，慢慢眯起眼睛，贴到面露惊恐的Omega耳边：“接着说。”
　　隔着玻璃推拉门望去，置身露台的Alpha与Omega，就像在缱绻的夜晚与音乐里调情。但Omega惊慌察觉，Alpha浑身一股阴森森的气场。他忽然很后悔招惹了郁明简——郁明简跟那些一直以来，他信手拿捏、三言两语就能撩拨的Alpha不一样。
　　“就是当时、当时……林淑兰打算带姜若一起死。”
　　多年前的事故，姜家对外说辞，是母子俩驾车外出游玩发生意外，林淑兰抢救不及死亡。但姜若母亲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那起车祸的确可能是她有意为之。
　　Omega的说法，不算意料之外。
　　郁明简淡淡道：“就这样？”
　　Omega吓得慌了神，再不敢卖关子，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儿倒出来：“不是的，林淑兰其实……不是死于车祸！”
　　郁明简一顿。
　　“当时车祸后，两人及时送医，已经抢救过来了。可林淑兰在医院一见到姜为臣，又发了疯。”
　　“她当着姜为臣的面，从病房窗户跳了下去。”
　　“但她跳下去的时候，姜为臣正好走出去接电话了，冲到窗口见到林淑兰摔下去的人，是她儿子姜若。”
　　“姜为臣是医院的大股东。他让医院封锁消息、买通警察，修改了死亡报告……最后按车祸意外，定性了林淑兰的死因。”
　　Omega一口气说完，哀求道：“郁少，我没骗你，这些都是那个院长告诉我的。”
　　郁明简语气模糊：“跟其他人说过吗。”
　　Omega拼命摇头：“没有！”见郁明简一言不发，他脸色惨白地保证：“这件事我没跟其他人说过，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
　　郁明简垂着浓密的长睫，轻轻笑了一下：“乖。”
　　他拍拍Omega脑袋：“待会需不需要我陪你？”
　　Omega哪里还敢：“不用了，不用了。”
　　“既然不用，”郁明简松开手，阴郁道，“那就滚吧。”
　　没有向其他宾客告辞，郁明简直接走了。
　　夜色已深，街道不复白日喧嚣，汽车沿家的方向疾驰。
　　郁明简想当然以为，姜若必定在家里。姜若没什么社交，漫画这种职业也几乎不需要外出。他抱着这种想法推开家门，却发现房子里静悄悄、黑漆漆的。
　　姜若又不在。
　　或许是原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竟不在他意料之中，郁明简站在门口，眸色暗下来，浮现一层薄薄的戾气。
　　过了好一会儿，姜若才意识到，有人站在画室门口。
　　他回过神，发现窗外天色已然黑透了。
　　不知不觉……画了好长时间。
　　以为是路过的人进来咨询画室的情况，姜若放下画笔，起身对那人道：“您好，您是要……”
　　话音顿住。姜若睁大眸子，反应不过来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