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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十余亩(51)

作者:宁雁奴 时间:2017-12-04 20:25 标签:种田文 温馨 布衣生活

  郁容微愣,倒是被提醒了,行医之际若备带女体用具,确实会方便许多……总比有时候靠猜猜猜,增添了一份准确。
  遂朝女子一拱手,他道了句:“多谢夫人提醒。”
  女子仿佛笑了笑,招手引来一位小厮:“高财,送小郁大夫一程。”
  便与女主人辞别,郁容在小厮的引领下离开了这座十分豪奢的宅院。
  迈上街道,路口老汉满面风霜,跨坐在长凳上磨着铜器。
  “老头,这镜子锈了,帮忙磨干净。”
  一个作女使打扮的小丫头,小跑着越过年轻大夫,拿着铜镜站到磨铜匠的跟前。
  空气里,飞舞着金属的残屑。
  郁容只好绕行,走远了,还在想,感觉哪里古里古怪的。
  正琢磨着,下一瞬,目光被路边一株桃树吸引了。
  花朝已逝,莺月将至。
  注视着要凋不谢的桃花,郁容不经意地便走起了神,倏而想起了去年在荷蛰小院见到的那几株桃树,话说……
  快三个月了吧,昕之兄竟是一点儿音讯未曾传来。
  南蕃的局势,是不是很紧张?何况,还有那些危险的瘴疠之地。
  顺着官道而走,郁容的心思飞去了南地,一时却是不自觉。
  待走到又一岔路口时,无意识地偏头看过去……
  前面洪家庄,就是阿若所在的村子。
  郁容下意识地驻足,犹豫了一下下,便顺着岔口小路朝村庄行去。
  正月十五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阿若和洪大海的结契仪式怎么还没办?
  怀着这样的疑惑,郁容径直朝阿若家走去。
  记得,前两回路过,阿若都不在家……也不知跑哪去了。
  到了阿若家门口,郁容不自觉地蹙起眉。
  破旧的木板门仍是紧闭着。
  走上前敲了敲,没人应答,又等了半晌再敲,仍是没人应声。
  郁容不由得担心起来,这一回不仅是敲门,还带喊着:“有人在家吗?”
  和前两次不一样,门不是从外头锁的,推不开,说明是从里面闩着了。
  不知为什么,心里十分不安。
  “阿若?你在吗?”
  郁容又喊了声,半晌,垂着头思考了起来,便想到了阿若的契兄弟,转身准备去找那洪大海。
  身后,木门吱呀,是少年郎没好气的呵斥声:“叫魂啊?”
  连忙转身,郁容看到是阿若本人,莫名地松了口气:“抱歉,我以为……”
  “以为什么?”阿若冷哼,“我还能死了不成?”
  郁容闻言一愣,定睛细看,观其气色,便是皱眉:“你生病了?”
  阿若突然泄了气似的,抬手揉了揉额头,有气无力:“是啊,发烧呢。”
  “怎么不瞧大夫?”
  “麻烦。”
  想到小药箱里常备的药物,郁容遂主动道:“不如让我顺便给你看一下吧?”
  “有什么好看的……”阿若咕哝着,到底没拒绝他的好意,将人请进了自家堂屋。
  几个月没来过,郁容总觉得这一位家里更破陋了。
  按理说,养了那么些鸭鹅,便是阿若没什么亲人,日子也该过得不错吧?
  到底是人家私事,郁容不好多嘴,能做的便是仔细地帮对方检查身体健康——风寒入体,内中空虚,吃剂半的药便够了,不算糟糕。
  “没事你就走吧。”阿若收了他的药,便开始赶人。
  对方这样说了,郁容也不好多留,起身走到门口,忽又顿步,转头问道:“你和洪大海结契……”
  这边没说完,那头人不耐烦地回:“吹了!”
  郁容微微一惊:“怎么?!”
  阿若撇开头:“关你什么事。”
  “……”
  郁容不好意思再问了,也是……他和阿若也称不上朋友。
  似友非友的,多嘴问上一句,已经有些管闲事的感觉。
  暗自叹了口气,郁容忍不住嘱咐了声:“不管如何,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如果……还不舒服的话,便尽管来寻我。”
  “知道了,滥好人。”
  该说的说了,能做的也做了,郁容便不打算再逗留了。
  “喂,小大夫……”
  郁容回头。
  堂屋里,光线昏晦,阿若的面容半掩藏在阴影之下。
  他说:“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你这个滥好人可别上当受骗了。”
  郁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也是男人……所以按照阿若的说法,他俩都不是好人咯?
  转而意会到了对方话语里的涵义,对其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郁容默默地走在官道之间,心情略显沉甸甸的。
  忽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带起漫天飞扬的尘土。
  郁容抬手挡在眼前,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
  腰间陡地被什么揽着,只觉一股大力,遂是天旋地转,整个人感到一阵失重。
  霎时,被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包围了。
  郁容:“……”
  山贼抢亲嘞?
  得亏他心理素质好,要是一般人早被吓破了胆。
  
    
1.7

  “数月不见, 兄长怎得化身变成土匪了?”
  郁容笑言,其实他并没看清来人, 因为自己整个儿地被纳入对方的怀抱里, 被死死地束缚着,不得动弹。
  可也无需看清楚。
  这属于另一人的气息,他不要太熟悉了。
  “容儿。”
  炙热的吐息喷洒在耳畔, 一种诡异的酥麻自心底油然而生。
  鸡皮疙瘩快掉了一地。
  郁容下意识地挣了挣,遂发现钳制在腰间的双臂,简直跟钢铁铸就似的,根本掰不开。
  这算不算是揩油?
  才这样想着,他便觉得身上的束缚变松了, 正要从属于另一个人的怀抱里退出……眼角是一闪而过的温热,泛着湿, 渐渐化作点点的凉意。
  聂昕之的语气一如寻常般平静:“这才是你所谓的‘揩油’。”
  诶?
  一不小心将吐槽的话说出了口吗?
  郁容囧了囧, 少刻,悠然叹了声:“兄长的脸皮,容自愧不如。”
  除了囧,心情居然十分平和……对被揩油了的事实, 接受得毫无心理障碍?
  不对,“揩油”这说法, 也太弱化自己了!
  男子汉, 大丈夫。他应该……
  果断揩油回来!这样想着,郁容努力抽出同样被钳制住了的手臂,伸手就在男人的下巴摸了摸。
  随即被捉着了手。
  抬眉, 看过去。
  四目相对。
  郁容不由得默了,感觉适才自己的脑子坏了,盯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莫名感到压力山大,正想调转目光,眼前忽是一黑。
  男人的手掌覆盖在的眉眼之上。
  “……兄长?”
  半晌,聂昕之忽地拿下了手,另一边的手臂也松开了。
  郁容得以“重获自由”,便听到男人的嗓音响起——
  “回家罢。”
  “嗯。”
  识途的千里良驹早已哒哒地走远。
  拉开了距离,这才注意到聂昕之看着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郁容遂问:“兄长这是才从南地归回吗?”
  聂昕之肯定地应着声。
  郁容默了,少时,轻语:“可以休整好了再来我这。”何必这么赶,他人在青帘又跑不了。
  “在此休整亦无妨。”
  好吧!不过……
  郁容复问:“不需先回京面圣吗?”
  聂昕之表示:“我已修书一封至禁中,官家允我小休一旬。”
  郁容哑然。
  倒是聂昕之又开口了:“因何而愁闷?”
  “什么?”
  “适才见你愁眉苦脸,”男人问道,“为何?”
  被这么一问,郁容刚见到这人的惊喜,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沿着官道,斜插进入小径。静静地走了小半刻钟,他忽是轻叹了口气:“我在想‘月圆月缺’的问题。”
  聂昕之淡声道:“自然道理,何需烦恼。”
  郁容:“……”
  昕之兄说得很有道理,问题是,他纠结的又不真的是月亮是圆是缺什么的……
  聂昕之继续说:“他人之事,与容儿有何干?”
  这男人竟也知晓自己的言外之意。郁容心里一松,便清了清嗓子:“若这个‘他人’算是朋友呢?”
  “又如何?”
  郁容默然了一小会儿,忽作反问:“兄长你有交过朋友吗?”
  聂昕之淡然表示:“何用?”
  郁容更纠结了,一方面觉得对方的想法好像不太好,一方面一想到对方所处的位置,又仿佛可以理解。
  诶,等等……
  “我难道不算你的朋友?”郁容忍不住问道。当然,他很清楚对方现在对自己是那什么的想法,但总不至于一开始就起了这样的心思吧?
  聂昕之却沉默了。
  郁容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心情渐渐变得微妙。
  一时之间,没人开口,气氛似乎显得不尴不尬的。
  快到家门口时,聂昕之倏而出声:“自始至终,我未曾视你为友人。”
  所以……
  郁容默默地撇开头,小声应了:“……哦。”
  没再追问。
  又不是真傻,这男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有什么不明白那就真装相了。
  于是,郁容努力回忆着两人的初次见面,印象着实不深刻,大概记得是要黑不黑的天色,他连对方的长相都没看得太分明……
  这般情形,对方有可能对自己……一见倾心吗?
  越想越不靠谱的感觉。
  “总算回来了!”
  久违而熟悉的嗓音,突兀出现,打断了郁容的思绪。
  “老大我可以去睡觉了吧小鱼大夫你家客房借我一用啊谢了!”
  赵烛隐一口气不带喘,说完了想说的,便刺溜地往客房跑去。
  郁容忙喊道:“烛隐兄,客房的被子还没换……”
  “没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
  这家伙,到底多久没睡啊?
  便是心念一动,郁容侧首打量着身边的男人:“你是不是也很困?”
  聂昕之道:“尚可。”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基本上代表了十分肯定的意思。
  不知不觉间,郁容已经快把这男人的性子摸透了,无奈摇头:“走吧,去我房间,补眠。”
  客房既然被烛隐兄占了,他只有发扬一下风度。
  聂昕之静静地跟着他去了卧房,然后在其要求下,简单洗漱了一通,吃了些点心垫肚子,便上床睡了。
  这一睡便到第二日天明,居然还没醒。
  原本回房打算叫人起床吃饭的郁容,默默地在床边站了片刻,终究放弃了。
  这个男人……
  不说是不是真的几天没睡,很多天没能休息好,倒是可以肯定了……否则,以对方之警觉性,他这又进又出的,早被惊醒了好多次。
  反正时辰还算早。
  郁容想了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卧房,回到厨房,将留给聂昕之与赵烛隐的早餐,放小炭炉上温着,一旦人醒了,保证立马有热食吃。
  遂去了药室。
  昨日见到阿若的状态,让他多少难以放心,但胡乱关心什么的也不适宜……无论事实如何,阿若与那洪大海的事,旁人没资格插手。
  思虑了一番,郁容打开中药柜,取沉香、杜仲等二十多味药材,叫上两名学徒帮忙,有的炒制,有些烘焙,研末碾粉,烧起竹炭炉,先行炼蜜,再倒入诸多药材混匀的细末,合成梧桐子大的药丸。
  是为温补丸。
  郁容将药丸密封装好,交由钟哥儿:“你将这送去洪家庄,”无需多说,对方便明白是给谁,“注意看门有没有锁,没锁的话,阿若应该就在家里……”
  遂又嘱咐了几句关于温补丸的服食方法。
  钟哥儿一样应诺,拿着满满一药罐的温补丸,小跑离开了。
  稍稍安了心。对郁容来说,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其实阿若身体没什么问题,感觉可能这一段时间休息与饮食都不好,身体虚了很多,温补丸可温补诸虚。
  不到半个时辰,腿脚利索的钟哥儿便回来了。
  “……说昨天吃了先生的药,已经退了热。我去的时候,他正要出门去放鸭子,”他仔仔细细地说起了阿若的现状,“看他的气色,好像还不错。”
  郁容闻言,总算定了心,阿若的事,便暂且放下了惦念。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忽是想到宿在家里的客人们,到现在没听到什么动静,不会还在睡觉吧……
  有些囧。
  再怎么渴睡,空腹太久可是损坏健康,郁容果断搁置了手里的活儿,离开静室。
  尽管可能有些略不厚道,他第一时间去的是自己的卧房,惦记的也是睡在自己床上的男人,至于栖在客房的赵烛隐……
  不小心便给忘了。
  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郁容跨过门槛,遂是一怔。
  聂昕之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了,以传说中“大马金刀的姿态”坐在长凳上。
  郁容忍俊不禁:“兄长这是睡蒙了?”
  头发束起,尚未缠成发髻,不再是一丝不苟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许“不羁”。
  聂昕之声音沉静,问:“可否借容儿的发梳一用?”
  郁容自是请他自便,其后就坐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对方梳头——虽然知道古代男子都要束发,他自己也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可……总觉得,梳头这样的事,跟对方的气场严重不搭,怎么看都有一些滑稽。
  去了武弁,男人寻常的装束跟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缠起的发髻没用冠,只是一根简朴的木簪固定。
  不知怎么的,郁容忽是想到《江湖旧闻》里相亲相关的描写:男女相亲,男方对女方满意,便拿一根发钗插到女方的发间。
  鬼使神差,郁容出声:“还请兄长稍待……”
  聂昕之果真便顿下了所有动作。
  郁容起身走到他身边,抽出其手中木簪,然后踮着脚,将木簪插在了其发上……歪歪斜斜的。
  聂昕之微愣。
  郁容看着这男人难得懵逼的模样,来不及为自己心血来潮的决定而后悔,忍不住笑了,想到《江湖旧闻》里的说法,笑得乐不可支。
  “容儿。”
  郁容忍笑应:“嗯?”
  下一瞬,失重感再度传来,整个人被腾空抱起。
  “诶……”
  一言不合就横抱什么的也太让人丢脸了吧?
  然而,事情超出了郁容的预料。
  呼吸之间,他便被扔到了床上,一道人影朝他身上直压而来。
  
    
1.7

  十九岁风华正茂, 卒于春.色之中。
  死因:缺氧致呼吸窘迫。
  呜呼哀哉!
  才一走神,立刻就被咬了咬, 尽管没真怎么施力, 却足以唤回某人跑马的思绪。
  这一咬,好歹能让人喘口气了……郁容便趁机用力地吸了口空气,下一瞬, 再度被人堵住了嘴。
  憋!
  黏腻,暧昧。明明是旖旎到了极致的气氛,郁容倏忽地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一桩旧事。
  那是……读高一,或者高二的时候?
  他的后桌是个体育生,身高一米八、体型魁梧, 偏偏有个奇葩的爱好,喜欢看少女向读物。
  某次体育生又在课上偷看完了新一期的少女读物, 遂神神道道地问了他一个问题:吃一碗面需要多久的时间?
  他认真地思考了半晌, 由于平常吃面的次数不太多,一时有些不确定,回答道不超过十分钟。
  那大傻个子听完笑得特别猥琐,直赞叹他能耐啊能耐。惹得他一头雾水, 追问之下,才得知,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是少女读物上,一道判别接吻时长的测试题。
  当时只觉大傻个子被少女读物毒坏了脑子,让人特别无语。
  此刻, 突兀地想起了旧事的郁容,一边感受着肺部空气是如何渐渐稀薄,一边漫无边际地想到——
  这一碗面,昕之兄吃的时间也太久了。
  就不怕,唇舌吃肿了,或者嘴皮子磨破吗?
  聂昕之大约是不怕的。
  “等、等等——”
  费了好大力气,郁容总算推开了男人,努力无视那炙热的、仿佛连空气都能点燃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兄长一夜一天未曾进食,不如先去吃些东西,也免得伤了胃肠。”
  聂昕之将人二度圈困于胸前:“无碍。”
  “别!”郁容及时地用手撑开了一点距离,语气又急又快,“何必急于这一时……”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他不自觉地轻咳了一声,神色飘忽,“反正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晚上了……”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聂昕之素来不见情绪的双目,激起了点点异彩。
  郁容不由得撇开视线,耳根发烧,愈发地小小声:“正好,我乘空调配些……润油膏。”
  聂昕之插了句:“我有。”
  郁容默了一下,遂又开口:“是我前次赠与你的吧?时日久了,药膏的性效会变质,”一本正经地用着专业的口吻,道,“近日又琢磨出更好的方子……兴许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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