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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万两(126)

作者:司马拆迁 时间:2021-10-09 04:43 标签:年下 朝堂之上 江湖武林

  江湖志记叙此事,只道“水仙已乘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四年后,产下一子,约战北汉国师,北汉国师之剑是当世第一的名剑“太阿”。乐羡鱼刻字于秦州与北汉交界处的百丈山壁上,道是:“将以纤纤剑,与君试太阿。”
  从秦州入北汉,从北汉腹地进国都梁城,若走最短的路径需渡河,河流水势险急,一旬只有两条船。却有北汉船工赌咒发誓,那日见一个南人装束的女子在岸边独行,他要招揽那女子上船,却见那女子回首一笑,拔下发簪,变成佩剑,投剑入河,身轻如白羽,御剑破浪而去。江湖就此传闻四起,称纤纤剑在她手中可大可小,可簪可剑。一剑能分江河,也能御飞剑乘风,如天上剑仙。
  乐逾却至今毫无下落,直至十日后,五月十七。
  五月十七是北汉太神节,也是国师生辰。他生在这一日,与神同日降生,于是成为国师后每一年生辰,国师都会自天阙出关。心中有所求的北汉子民不远千里三拜九叩到天阙之下,在夜间放飞写上心愿的孔明灯,只求那灯飞得足够高,让国师取灯一阅,得国师垂顾。
  这一日,天阙依旧高万丈,不可攀登。山峰乌黑,阙顶巨柱都是玄铁所铸,若云层散开,月光普照,可以看见阙顶一层银白,乍一看只觉是薄云,入夜才见得出是高处极寒积下的冰雪。
  日暮时分,冰雪被暮色映成金黄。暮光照上一个男人侧影,年约三十五六,一身深色袍服,腰带金饰,又悬长刀。刀是“烛九阴”,佩刀的男人身量高大,神色中有种沉郁之色,却更为沉稳,通身气势引而不发,已到小宗师的巅峰,正是如今代师执掌磨剑堂的谈崖刀。
  他身后跟两名魁梧的磨剑堂武士,箭袖皮靴,背长弓箭囊,威武不凡却对他恭敬。谈崖刀手抚佩刀,只见天阙底亮起几点微光,像是人群逐渐密集,却因天色尚未全黑,不敢先放孔明灯。谈崖刀以北汉语道:“师尊已起,点火。”又向西侧看去,道:“去请瑶光郡主,今日师尊生辰,她若想出冰室看看,便随她。”
  一个武士横臂于胸前,应喏去了。瑶光姬被罚禁闭五年,在通天塔冰室之中,不见天日。每日有人为她送衣食,她却从不与人多言。在这四面雪洞之中,没有床榻,桌椅皆为冰块,只有她一人一剑。她却甘之如饴,不行出一步。
  一炷香后,天阙点灯。天阙自半山起每隔十尺就有一个火把,每隔五丈就有一层武士巡视的石台。都在险峻之处,唯有飞鸟猿猴可以往来,人非武功绝顶不能登顶。武士来往其间,也是靠高处放下铁索悬梯供人攀援。而此时点灯,数百武士张弓如月,箭头点燃,以火箭射中火把点染山壁上奇险处的灯。
  天阙就如此一层层亮起,山下百姓呼喝,一阵阵狂欢,数不清的孔明灯缓缓升起。数不尽的光点升上,却有一个光点大出其余数倍,且升得飞快,竟是用牛皮制成,大有数尺,其上所写不是细密的北汉文,而是一个斗大的汉字。
  墨意淋漓,张狂至极,笔力透过牛皮,只有一个字——杀!
  谈崖刀喝道:“射!”几名武士立即张弓,目光如鹰,数箭齐发。火箭刺破孔明灯,孔明灯摇摇欲坠,油脂溢出,瞬间变成一团烈焰坠落。
  可更多一式一样的飞灯升起,四面八方飞来,其上的字越发狂妄,字形各不相同,连字成句,竟是杀杀杀杀杀杀杀——一连七个同一手笔的杀字!字形越来越狂,越来越草——
  一份一个月后,六月十七杀宗师帖!
  乐逾若只约战宗师,战便战了,这一战不能震动天下。唯有他扬言杀宗师,才能使江湖起风雷,人心耸动,千万人议论。
  谈崖刀瞳孔收紧,武士低声问:“代堂主?”正在此时,他身侧一暗,有人拾级而上,履险地如平地,挡住火光。那身影纤长,素衣白履,不再着华服,不再簪宝石,仍披一领艳极寒极的五色孔雀裘。夜色火光映得她不似世间人物,绝色绝世,在这夜色火光之中凌寒独立。
  谈崖刀明知她闭关数年,修为必然提升,却看不出她提升到哪一步,只道:“瑶光,许久不见。”她却凝视飞起的杀字孔明灯,道:“蓬莱岛主?”
  谈崖刀颔首,瑶光姬竟展颜一笑。那灯飞过头顶,只怕已升到师尊眼前。
  这二人抬目看,武士与平民也都仰头望,此刻十余只孔明灯升高,环绕天阙,笔走龙蛇,剑气弥漫,杀意贯空,漫天飞字,犹如从天上压来,却是“谁”“言”“宗”“师”“不”“可”“杀”,“天”“阙”“之”“上”“杀”“神”“仙”!
  正在此时,云中最高不可攀处,在铜柱顶上铜鹤旁的宗师伸手如摘星般摘下一只孔明灯,杀意扑面,舒效尹一声哂笑,道:“有趣。”笔下杀意能放能收,挥洒自如,乐氏此子已有《正趣经》第一层修为。一股无形之力自他方圆数尺散开,漫天孔明灯都被震裂,星落如雨——宗师应战。


第87章
  一月之间,北汉梁城外各国江湖人物聚集,齐观这场犯上逆宗师之战。
  萧尚醴得到明鉴司禀报,只是闭目。片刻召来宦官,道:“太后今日安好?”那宦官恭顺道:“太后殿下玉体安,今日在仙寿宫礼佛。”
  萧尚醴独自乘辇前去,玄衣弁冠,不动不言,庄严肃穆,令侍从太监都心生畏惧。他在佛殿外仰望,大殿庄严宏大,香烟缭绕,宦官宫女随侍,他道:“不许跟。”两列侍人恭顺垂首,他一人上前,太后的侍女见他,大惊失色,却不敢发声,匍匐一地。侍女怀中沾着朝露的柳枝鲜花也纷纷落下,跌落在侍女白纱银丝的披帛上。
  侍女俯首膝行退出,萧尚醴缓缓走到母亲身后。太后闭目合十,一身素白衣裳襟前相交处如白鹤安睡时羽翼交叠,跪在蒲团上,一尊金塑大佛像前。佛面淡漠悲悯,低垂眉目,唇角向下,不忍看世人。
  萧尚醴望向母亲背影,太后素衣之外,又罩一件素纱褝衣,衣如蝉翼,如纱如雾,又在同一色中织出繁花,当中是昙花团纹,四角织琼花,衣缘为莲瓣。她如笼在轻烟之中,后颈肌肤也细腻得如蒙白纱。
  她乌发低挽,并无余饰,仅以玉环与丝带束发,可三千黑发中已有几丝银白。她已经听见幼子身上双佩的珠玉轻轻碰撞,今日视朝,萧尚醴着弁服,玄裳革带,玄色纱衣。这对母子虽容颜相似,都是人间殊丽,衣裳却一白一黑,人也一跪一立。
  萧尚醴既然穿弁服,就是一国之尊,岂能跪拜神佛。他望向佛面,人如一尊玉雕美人,面上无欲无情,问道:“母亲一世礼佛,神佛却不曾庇护母亲。如今儿子已经是国君,母亲已经是太后,还有什么需要求佛?”
  太后平静谦恭道:“求佛求的是来世,求佛时,我不是什么太后。”萧尚醴闻言心中一刺,他平生只有两件憾事,一件是他与乐逾,另一件就是没能早些醒悟与君父相争,以致母亲多受这些年苦楚。但万般不幸,也万般幸,他如今已得大位,萧尚醴低低道:“母亲有任何要求,对儿子直言就是。”
  太后避而不答,面庞上显出怜惜心痛之色,柔声道:“醴儿……你心里难受,也可以尽管对母亲直言。”她的幼子从不示弱,连在神佛面前也不愿屈膝,她在佛前从来忘记自己是帝女、是宠妃、是太后,萧尚醴却不愿忘记自己是谁,因此痛苦不堪。每次入佛殿,都是到了他心中有如冰炭相搏,痛楚难当的时刻。萧尚醴轻轻道:“母亲,他要约战北汉国师。”太后惊诧抬头,见萧尚醴端丽的面容上露出憔悴,仅这十字,就如耗尽他所有自持。
  萧尚醴自嘲哂笑,如在说旁人,轻轻道:“自从知道‘搜神’起,我就知道他必会去与北汉国师一战,而一旦约战宗师,就凶多吉少。但儿子却要衡量,他死他活,对大楚都是一件好事:他死则南楚再无江湖逆贼,他活则北汉国师身败名裂,宗师再不能成传奇。”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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