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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万两(60)

作者:司马拆迁 时间:2021-10-09 04:43 标签:年下 朝堂之上 江湖武林

  辜浣双眸一闭,萧尚醴虽隐瞒她,她却知他已得顾三公子称臣,春雨阁三十六部听令,又得金林禅寺十八罗汉襄助,只怕要与乐逾为难。扶史宜则手起身,道:“惟愿他早登宗师境界,哪怕一国君主,也不至于轻犯宗师。义母说正趣经破情障必有进益,但愿他今日一去,能破与我旧日情谊这重‘障’,弃我如敝履才好……”
  牢狱之内,“砰”地一声,那酒杯已玉碎,掷地崩裂,寿山王只觉腹中绞痛,却嘶声道:“成王败寇,是我轻敌,你做得好,做得好!但皇天后土为证,我在此起誓,若有来世,愿生生世世投在帝王家,与九弟再分高下!”
  语罢踉跄败退,身躯倒地,口鼻流血,奄奄一息。寿山王谋逆一事至此告终,寿山王自尽,寿山王太傅诛三族,朝中被株连者斩两人,流放三人,以上俱是静城王的奏请,楚帝最不耐处置叛逆,一一照准。
  萧尚醴看了一时,这才在火光晃动,时明时暗的石室内道:“我其实有一个心仪之人,为了皇位暂时舍弃他。如今皇位终将落入我手,我原以为世间不再有什么可以阻碍我与他,却发觉我与他各有立场,大楚之于我,便如蓬莱之于他,我不能使他将蓬莱拱手送我,只能与他为敌,结下仇怨了。”
  他道:“我常常在想,为何我那么想要这皇位?后来想到,或许是我身上流着父皇的血,更流着周天子的血。身兼两朝野心,令我今生不得不落下许多憾事。若有来生,愿六哥独自生在帝王家,小弟不奉陪了。”
  玉熙殿上,几位重臣肃立,楚帝半闭着眼,斜靠在座榻上,脚下散乱一沓奏疏,宫人跪了满地,不敢去捡。
  太监传报静城王到,自平乱那夜起,楚帝已赏赐静城王出入宫廷可用太子仪仗。众人一凛,便见玉熙殿地面光可鉴人,金碧辉煌,自殿门走来一个人,容色夺目,是男子中绝无仅有的昳丽,举止间却有种庄重冷淡。
  萧尚醴行来,拜道:“启奏父皇,罪人萧尚醇已畏罪自尽。”楚帝睁目道:“寡人收到许多奏折,为罪人萧尚醇求情。寡人不曾负他,是他负寡人!如今他畏罪自尽,静城王,你说,寡人若不为他悲恸,是否太不近人情,寒了儿子臣子的心?”
  臣子皆跪下告罪,萧尚醴道:“是罪人萧尚醇自绝于君父,父皇身系天下,岂能为一个叛国之人悲哀伤身。”
  楚帝大笑道:“这才是寡人的好儿子!”衣袖一挥,阴冷环视臣子,道:“给寡人宣诏!”
  太监伏地领命,起身宣道:“陛下有诏,皆因昭怀太子去后,诸皇子暗生觊觎,故有元月行刺,日前谋逆之事。东宫之位不可再空悬,即此敕立静城王萧尚醴为太子。”
  一干重臣叩拜如仪,楚帝厌烦道:“下一道!”
  太监高声道:“陛下有诏:寡人本周室诸侯之嗣子,初非皇子之可同,惟承皇天宝命,开大楚基业。夫为一方君主,于兹二十七年。昨遭无前之内变,此心难名。天心丕鉴,寡人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欤?……”
  臣子们悚然色变,这竟是一封罪己诏。楚帝刚愎自用,怎会下罪己诏,向天下自承自己奢靡无度,逼反寿山王,寡恩失德?再听下去,果然,这诏书名曰罪己,却将耗费内帑,修建宫殿,以及选拔官员失责的罪咎全归于“畏罪自尽”的寿山王,而静城王则有力谏君父,拨乱反正的功劳。
  高锷昏花的双眼霎时森冷,楚帝与静城王相互妥协,楚帝除去了太子,英川王,齐阳王,寿山王,可唯有静城王是他的爱子,一旦杀念过去,溺爱升起,他再不忍动静城王,便唯有将江山给静城王了!下诏罪己,便是要让万民议论,万民称颂静城王有谏君父的智与勇,把一份天下大名赠与静城王。他是绝不可能再以翻云覆雨手将静城王打落尘埃的,若是那般,只会让他的罪己诏被后人耻笑。
  诏书宣过,楚帝独断专行,令众人退下,却听萧尚醴拜道:“父皇,儿臣有一事,请容私禀。是关乎所谓江湖人士。”
  午后天晴日盛,蝉鸣一声接一声,一片高楼华屋之侧,却有一片僻静竹林,绿竹荫里,蝉鸣忽然止住。一个黑衣男人佩剑而入,上一步还在檐上,下一步踏入竹径,两步之间总有十丈,步伐却很是稳健。
  几个海商会仆役手端铜盆,奔向医舍,乍一见他,都吓得失色,道:“岛主!”乐逾道:“殷大夫有病患?”那几个下人回道:“是个有身孕的妇人……”
  却不待他们说完,乐逾脸色骤然一变,竟飞身而出,如履平底般奔过三间屋顶,向那竹舍而去。
  竹舍门敞开,白窗纸上俱是竹影,铜盆内热水冒着血气,殷无效将一双手提出,细细拭擦,银亮刀具成排晾在一旁长案上。
  一只碧琉璃瓶搁在一旁,瓶塞取下,瓶中空空如也。殷无效转过身来,竟笑道:“乐岛主来得晚了。”乐逾双眼幽深,如现血色,道:“殷、无、效!”
  殷无效却只微微一抬眉,把一双血色未净的手又浸回热水里,道:“乐岛主有言在先,会在昨夜取走‘螟蛉’。可昨夜鄙人不见岛主现身。”他突然恍然大悟,道:“听闻昨夜东市之变,想必岛主整夜守在静城王殿下身边,是以连亲儿子都顾不上了。”
  他看一眼乐逾腰间震动的颀颀,又看一眼乐逾,从容笑道:“乐岛主,你有过机会的。你有不让‘螟蛉’降世的机会,我有让‘螟蛉’降世的机会,你的机会你为一份情孽弃置,便轮到我的机会了。”
  乐逾耳中又是轰鸣一声,紧握剑柄,乐氏正趣经的教诲是“慎结尘缘”,如今螟蛉已成,他再切不断与萧尚醴的千丝万缕!暴戾之气难以自抑,为萧尚醴一人,他已一步错,步步错,走火入魔,如今居然令一个继承他二人血脉的螟蛉之子悄然降世。日后南楚与蓬莱岛敌对之时,此子要如何自处?
  静室里,那粉衣少女小环眼睛通红,拧帕子给沉沉昏睡,唇上皆是咬痕的女子擦拭满额冷汗。她头发腻在脸上,衣裙之下四肢消瘦,肚子隆起约有四个月身量,以一幅宽宽的束布绑住。
  惊变在此时发生!整间竹舍摇晃,一面墙在她面前倒下,小环跪坐于地,呆愣愣看烟尘满眼,却见那一墙之隔的医舍已荡然无存!屋顶落地,三面墙倒塌,竟唯有她与琅嬛姐姐所在的静室那一张床方圆三尺安好。
  殷无效倒在竹片之中,强撑上身吐出一口血,却力竭似地闭上眼。而在他对面,一个周身戾气的男人一身黑衣,收一柄雪亮刺眼的长剑入鞘。她惊叫起来,却见那男人走上前,神色复杂,宛如挣扎地看了琅嬛姐姐一时,将她抱走。
  小环吓得泪流不止,强撑身子要追,却听身后几声咳嗽,殷无效痛苦难耐,按住胸膛,却劝道:“不要……追,她……不会有事……”


第43章
  三日后,天色已明,静城王府内火烛未歇,萧尚醴一夜未眠,披寝衣抱膝坐在床上。一幕幕回想与那个人间的种种,一时是江上初见,一时是春芳苑中争执,一时是密室之中缠绵一夜,一时是他额头初初被伤,那人不问自来探望赠药,抱他上床,不能碰伤处,便吻了吻伤处旁红肿的肌肤。
  天明之时,侍女鱼贯而入,他坐于铜镜前,见一头黑发挽成发髻,加金冠,眉间红痕已愈,触之细腻,却如白玉之中含一块红玉。覆额的绫带铺在盒中呈上来,打开三层,一眼望去眼花缭乱,侍女小心比对,选取三条待他示下。
  系上最左一条金丝团花纹,上有金粉敷彩,侍女不待看他面容,对镜中人已是一愣,容光美艳,灿烂生辉,萧尚醴已转脸道:“你看什么?”
  她急急跪倒,萧尚醴并未疾言厉色,可顿时铜镜前跪倒一片,道:“太子殿下恕罪!”萧尚醴只觉荒谬可笑,低低笑出声,道:“你们怕什么?”一提衣袖,独自起身走了出去。
  身披甲胄的军士形成四列守卫太子所在的一座高楼,萧尚醴昨日新晋太子,拾级而下,檐下十余人分两派肃立,左侧是十八位白衣禅杖的僧侣,右侧是十余名装束不一的男女,多着华服,相互之间颇为忌惮。见萧尚醴走下,左右两侧皆躬身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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