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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你下朝别走[重生](68)

作者:芭蕉吃老虎 时间:2018-09-01 08:25 标签:甜文 重生 宫廷侯爵 年下 欢脱

  
  大风卷地,白雪吹入殿内,在青砖地面上急急追走、匆匆打旋,唯一一盏昏灯终于“噗”的一声熄灭,一侧帐幔银钩“叮铛”滑落,捻了金银线的青纱霎时如星汉洒落,铺天盖地地飞舞不息。
  
  我军一队人马突然冲入殿门,殿中羌兵终于不待王后下令迎头拦上,两方厮杀手起刀落,一时“咕咕隆噔”不知都是谁的大好头颅,纷纷如菜瓜般滚落在地。
  
  我一摸脸上冰凉,全是泪水,觉得不能让皇娘她老人家正面看见,转身向殿门外走去。夜空黑云低压,地上新雪皎然,我在一片喧乱中分明听见阿姐连声低唤:“皇娘,皇娘,娘亲……我……我答应你,你醒一醒……”
  
  脖颈断开、胸膛豁裂、皮肉翻卷,鲜红热血喷溅雪地、玉阶、雕栏、红窗,“噗呲”――腾起温热的白气。
  
  管他羌人,还是兴人,管他天潢贵胄,还是蕞尔无名,这一刻也不过都是身似蜉蝣,命如蝼蚁。说情与志,也分敌我高低吗?谈忠论义,便愿义无反顾吗?言家道国,就敢舍生忘死吗?
  
  那什么又是家国,什么又是忠义?
  
  所守护的值不值得,被辜负的后不后悔,舍弃的有没有过可惜,已得到的是不是所求。
  
  如果重来一次,还怕不怕从前怕的,爱不爱从前爱的。
  
  如能重来千万次,有千万种因果,愿意相信哪一种才是真实。
  
  在选择相信的那一种真实里,在选择相信的那一种真实里……
  
  “十四当心!”耳边一声喝断。
  
  魏淹留推了我一把,让我恰避过一飞刀横劈,身后的大殿四面豁口的门窗噼里啪啦大开大合,放肆暴雪与长风徘徊呜咽。面前有一人如孤鹤拔群、虎狼争先,从混战中冲杀而出,他身披甲胄,左右拥兵,仗剑蹬靴,一路拾级而上,直到我面前。
  
  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心口。
  
  他向我身后殿内张望了一眼,一把揽我入怀:“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十四,没事了。”
  
  我更紧地回抱住他。
  
  ――在选择相信的那一种真实里,热血和初心,是否仍旧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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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和良王的战后小甜饼放番外里
预计有仨(也阔能是俩)番外,明天先放卫大人的~





      第66章 番外一(上)
  番外一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上)
  
  青州府的明山书院最近来了个怪人。
  
  说他是学生,他从来不进堂听讲。说他是先生,他也从来不授课。说他是来做杂役的,就更不可能了,杂役没钱买他那身行头。
  
  他那身行头猛一瞧倒也看不出什么。可仔细瞅瞅,就能发现,一身皂青袍子旧是旧了点,面儿上妆罩的一层轻纱却是西州专贡朝廷的捻金料底,袖口襟领处的折枝竹纹绣得精致细密,还压了银线描边儿。头上的玉冠就更不得了了,乃是良州青泥岭的“青泥玉”,这玉矿源被毁近二十年了,物以稀贵,市价一日比一日高,如今是有钱没权买不到。
  
  他有权吗?也不像。手底下连个使唤的小厮都没有,大夏天,毒太阳底下自己打井水浣洗衣裳,暴雨中爬屋顶补漏瓦,晨雾里背竹篓走几十里山路摘蘑菇,回来抓鸡放血拔毛下锅炖一气呵成,熟练地让人心疼。
  
  书院中的学生们都很喜欢偷窥怪人做饭。怪人脾气好,路上遇谁避谁,碰谁让谁,“有礼”、“借过”、“先请”挂嘴边,你要是总往他脸前撞,混了个脸熟,竹篱笆外偷窥时让他打眼瞥见,他还会邀请你进去吃两口。
  
  得了同坐用饭的机会,就能更近距离地窥探这人了。
  
  远瞧他身形挺拔瘦削,五官端正清癯,风华正茂的,约摸也就二十七八。可近一打量,竟见他眼下已然生了细纹,嘴唇略微干裂起皮,气色总不大好,有些毛躁的鬓发底还藏了一缕灰白——大概,有三四十岁了吧?
  
  三四十岁,看着蛮有钱,长得也不丑,应该有家有业了,怎么自个儿跑山旮旯里头一住几个月?
  
  富二代学生肖天赐心直口快,吃了人家两口饭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一边捋袖子争着洗碗,一边道:“先生您有家室了吗?我家里有三个表姐,个个才貌双全,都比武招亲招了五六年了,谁都没看上!诶,您就不同了,您要是尚未成家,不如……”
  
  “肖大宝!”跟肖天赐一同蹭饭来的学生林玉是个官二代,打小跟着长辈混饭局颇懂得看人脸色,“别胡说!得罪先生。”
  
  怪人先生笑笑,并不在意,赶学生去上课:“行了放着我来洗,过几日分院考,迟了惹夫子生气多有不利。”
  
  肖天赐被拽着走,嘟嘟囔囔不服气,为自家三个表姐操碎了心:“你干嘛拦我?我大表姐最喜欢怪先生这样的!我不问一问怎么知道?”
  
  书院午钟响起,迟了要挨戒尺。林玉薅着肖大宝的领子,赶路赶得心急火燎:“怪先生必是有家室的。你没见他腰间挂的玉佩?”
  
  竹石小道曲曲折折,日光斑驳打落。肖大宝一抹脸上热汗,哼哧哼哧道:“我看见啦!不值什么钱!我家可有钱多了,还能配不上他?”
  
  林玉感觉自己拖了一头倔牛,费劲解释道:“你满身铜臭就知道钱,你没看到他玉佩上缀了颗红珠子,那是朝中大员礼冠上配的玉瑱,这些年朝廷几经翻覆,多少高官名士起起落落,有功有罪京都的春秋史馆里都划拉不清,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敢随便招惹?”
  
  肖大宝瞪大了眼:“那……甭管什么人,我家有钱……”
  
  “呸!”林玉一个大撒手,勾腿踹出一脚,“你个猪脑子!迟早挨钱砸死!”
  
  肖大宝一面躲了,一面乐呵呵跟着跑:“嘿,我乐意!”
  
  两人最终还是挨了夫子的戒尺。
  
  怪先生瞧着满山窝叽叽喳喳、活蹦乱跳的小崽子们,无声笑叹。他从前在此地念书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
  
  倒也不是说从前不热闹,而是他那时贫寒困窘,眼里看不见热闹。
  
  旁人见他衣饰清贵,断定他不是来做杂役的。没人能想到杂役这活儿,他以前还真做过。
  
  他打小家中就清贫。亲爹是个五十岁才考上秀才的酸腐书生,亲娘是个大户人家府上撵出来的长舌妇人,凑合在一起过日子,彼此谁都瞧不上谁,三天两头吵闹置气,没把他养大成人就双双把彼此气死了。他典押了家里几间破屋,又雇牛车把秀才老爹那几大箱书简拖到邻城的明山书院捐卖,打算跟着隔壁老郎中去外地干点倒卖药材的营生。不料赶巧遇上书院招杂役,就顺势连自个儿也一块捐卖了。
  
  做了两年杂役,也偷偷摸摸听了许多鸡零狗碎的“圣贤道”,后来书院来了个张载年老先生,老先生说见他骨骼清奇,非要亲自教他读书。
  
  他早些年常常觉得自己命途多舛,父母亡故,饥寒冻馁什么苦都吃过,考个试遇上黑心考官,告状一路碰壁被抓,下过几次大狱九死一生,同窗亲友折了个干净。可这些年再一回想,却又觉得自己其实一辈子都在撞大运,遇贵人无数,仕途是真正的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宦海浮沉是什么?壮志难酬是什么?还真没体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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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子手中戒尺甩得啪啪响,训斥底下学生:“书,读不好,尚可怪天生的蠢笨。时,守不了,尽在惫懒二字,除非你今日瘸了,不到放课,不许起来!”
  
  肖天赐头顶一摞书,蹲着马步,胆大皮厚,笑咧咧道:“夫子,您跟学生们讲讲,那位先生究竟是干什么的?您讲了,学生们今后就不绕路去玩、就不迟到了嘛!”
  
  老夫子气得吹胡子,怒目圆瞪:“他是什么人,与你这顽童何干!”
  
  一旁同蹲马步的林玉道:“夫子息怒息怒,您说到腿瘸,学生想起前几天大雨,那位先生自己补屋顶,似是腿脚还颇为不便来着,咱们书院这就有失待客之道了吧?”
  
  老夫子一脸“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冷哼哼道:“腿脚不便……腿脚不便也轮不到我们管。老夫,今日不讲他是谁,讲讲,这间学堂里曾经走出去的一个人。”
  
  除了书上的话,都是好听的话。学生们纷纷挺直腰板,亮起眼睛。
  
  夫子敲了敲肖天赐旁边的座位:“这个人,曾经就坐在这里。他比你们聪明,比你们勤勉,还比你们命好。人家十八岁就中解元,拒绝贿赂主考官被榜上除名,怀揣诉状一路告冤告到京都大理寺,一案掀翻当朝礼部尚书,又撞见天颜蒙受圣恩,跳过翰林六部历练,直接让当朝给辟了个鸿都府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林玉道,“此乃当朝宰相卫裴卫大人,卫相诗文绝佳,时与薛寺卿并称京中双璧,二人所拟《裁军策》文质并胜,洋洋洒洒万余字,家父让我抄写背诵,可累坏我了!”
  
  “不错,”夫子捋着花白胡子,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但不可叫累,《裁军策》二位大人下笔之时尚不曾唤难,抄背而已,怎有脸呼苦。老夫今日提起卫相,便是要让你们知道,布衣出身,也有位极人臣、匡济天下的机会,而今社稷平复,百业待兴,朝廷求贤若渴,正需尔等少年英才……”
  
  “我知道我知道!”肖天赐抢话道,“可是夫子,您万不可因今日学生迟到之事扣减学生后天院考的名次,学生需得先过了院考、入了京学,才能为朝廷效力啊!”
  
  “哼!”夫子冷斥一声,咄咄道,“无礼!老夫今日还要格外告诉你这顽童,你时运与聪明比不上贤人,唯剩勤能补拙一项,竟还不知精进,如何能过院考、入京学?”
  
  “夫子夫子,”林玉打圆场,“肖天赐他近来勤勉多了!夜读三更,晨起五更,除了中午后山混顿饭吃,都在苦学!今日迟到,实在是意外啊,以后再不犯了!肖大宝,快认错!”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肖大宝白了林玉一眼,踏踏实实蹲他的马步。老夫子心里堵得慌,不再管俩猴儿。
  
  这马步一蹲蹲到放课,同窗们都用完了饭,才来人告诉说夫子有话,可以起来了。
  
  俩人奔饭堂,没饭。得嘞,这不被逼的吗,又得去找怪先生蹭饭。
  
  然不料这回蹭不上怪先生的饭了。因为怪先生院子里来了客人。
  
  客人比怪先生可怪多了,背影瞧着白衣翩翩,侧脸瞅着也挺温润俊秀,闻音更似春风拂面,可一转正脸过来,竟扣着大半张黑漆漆的面具。肖天赐“啊”的一声要叫出来,让林玉一把按进草堆里。
  
  只听那客人慢条斯理道:“……再过几天,等河道疏浚完,就把漕运通判江知坚下狱治罪,这人眼界狭小,只一心往上爬,平白往你身上泼污水,你不恼,上皇也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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