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社恐和控制狂联姻后(151)
所以他难以置信,大脑久久不愿接受对方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走吧,孩子。”管家无声地哭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刚才去联系了房产中介,这栋别墅过几天就要拍卖了。走吧,我们一起回国吧。”
苏泽岁攥着桌上的四封书信,脑袋晕沉,木然地点了点头。
临走前,管家叔叔给了他一张卡,里面有五十万,是顾先生留下供他直到大学毕业的资金。希望他毕业后,能自食其力,成为独立的人。
苏泽岁收下了这张卡,和管家叔叔一起坐飞机回了国,却始终没有用过卡里的钱,也没有拆剩下的几封书信。
他不敢看,也不愿看。
在他心里,如果不知道剩下三封信中的信息,他就还和顾先生还有无限的可能。就跟顾先生还活着一样,可以有所期待,猜测对方会给他写什么。
如果拆了,那顾先生在这个世界上留给他的所有东西,就都固定死了。
明天,就没了希望。
他拿起录音笔,忍不住对对方录了一遍又一遍录音,说顾先生我好想你,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拜托拜托。
但这些录音,却和曾给哥哥发的微信一样,永远、永远都不会有回音了。
到了后面,由于被迟来的悲痛情绪反扑,却再找不到宣泄口,他的性格越来越偏激与极端。
他把顾先生写给他的所有书信都贴身带着,甚至还强迫自己忘掉先前读过的信的内容,假装穿越到了曾经,又写了和当初差不多的信,然后满怀欣喜地打开对方寄给他的信。
如此,一遍遍地表演。
在这样的精神状况下,他都不忘晚上浑浑噩噩地去打零工,去赚自己最基础的生活开支。只为了顾先生给他的五十万能完完整整的。
几天后,班主任终于找到了他的家,把无故辍学几日的他揪回到了学校里,并在班上批评了他。
苏泽岁不在乎。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东西被他在乎了,除了书包中的一沓书信。因为那是证明顾先生曾来过他的生命的证据。
但是,事情总能比他想得还要糟糕。
刚放学,如坐针毡了一整日的苏泽岁终于忍不住了,拎起书包,就要又跑回家继续玩他表演的游戏。
但刚踏上回家的小路,他就又被周启召一伙人堵着了。
无人的小巷子里,他们嘴里说着恶毒的话,问他姓顾的是不是终于死了,是死无全尸吗,以后还会有人庇护他吗。
说完,一群人嘲弄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人离开后,他留在这个世界中的痕迹却不会立刻就消失。而是会像彩蛋一样,藏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等待曾经亲近之人或喜极而泣、或悲痛欲绝地发现。
那个时候,苏泽岁才知道,原来之前,这些人不是怕他报警,也不是良心发现,才放过了他。
而是某个他想对其隐瞒真相的人,暗中帮他解决掉了一切,并且始终没有戳穿他过,也没有让他知道过。
持续性的情绪低迷让他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加无力,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
几人拎走了他的书包,感受到重量不对,又打开了拉链,随意揉捏传递着他每次都小心对待的信件。
周启召胡乱扫了几眼后,就把信纸撕碎,嘲弄道:“什么年代了,这就是那个死人跟你交流的方式?
要我说,你就是个克星,克死了哥哥,又克金主。周围一圈人都被你克死完了,照这么看,我们是不是也要避着你点哈哈哈哈哈。”
苏泽岁从未如此绝望与愤怒过,就好像心脏化为炸弹,扑通扑通,即将要将整个世界都炸毁。
他一边喊着“还给我”,一边挣扎着站起了身,第一次对霸凌行为做出了反抗,伸手去抢自己的书信。
但他哪里是面前几人的对手,见他还敢抵抗,几人对他拳打脚踢起来,不仅撕了他的信,还反反复复几杯水泼在了所有信件上,彻底毁了上面的字迹。
苏泽岁记得所有已读书信中的所有字,但复刻得再像,也终究不是顾先生的笔迹,不是顾先生给他的东西了。
更何况,那些书信中,还有三封他珍惜得从未读过的信件。
……对方在这个世界上留给他的最后痕迹消失了。
这个想法让苏泽岁精神彻底崩溃。
他像丝毫察觉不到身上的疼一般,迎着铺天盖地的拳头,站起身,猛地朝着领头的周启召扑了过去。
他发了疯似的,一改往日懦弱乖顺的模样,无所不用其极,利齿咬在对方脖颈上,指甲划在对方肌肤上,恨不得撕碎了对方,跟对方同归于尽,一起下地狱!
哪怕自己受的伤会是周启召的几倍,他也绝对不要放过周启召。
最后,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少年,担心自己杀了人的几人急忙拨打了120急救。
……
一周后,某家医院的精神科从急诊迎来了一位年仅15岁的小患者。
小患者身体单薄,头上包着纱布,但却难掩漂亮的面容。他皮肤白皙,鸦羽般的睫毛垂在眼下,一看就是那种最听老师家长的话的乖孩子。
但此时,乖孩子却被用着最高束缚程度的束缚带固定着每一个关节,连动一下都是奢望。
走近,他身旁的记录病单上有着精神科主任留下的记录——
【姓名:苏泽岁
年龄:15岁
病症:有严重的自残与伤人倾向,并伴有一定程度的被迫害妄想症
建议:24小时三级束缚】
重伤少年的周启召等人都接受了一定程度的惩戒,但由于他们是未成年,家里又有关系,只是停课几周,便又能回去上学。
得知了苏泽岁居然精神上病得如此严重,之前没尽到关心义务的班主任很是愧疚,向学校提交了申请,为少年组织了学校募捐和社会募捐。
少年天使般的面容和骇人听闻的精神疾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一时之间,在网络走红,各类社会爱心人士纷纷捐款,并自发地前往医院看望素不相识的少年。
有的心地善良的小姐姐,看到少年不断在床上抽搐挣扎,很是不忍心,询问护士能否松开几道束缚带让少年动动身体,却被拿着镇静剂的护士摇头拒绝了。
就像精神科主任诊断的那样,看起来单纯无辜的苏泽岁自残、伤人、患有被迫害妄想症,且病症愈发严重。
就算现在无数爱心和帮助朝他倾斜而来,也丝毫不能改变他向黑暗中越沉越深的内心。
得了自由,他会把爱心人士送来的鲜花、果篮砸在地上,拿起可以触及到锋利的物品,发疯似的攻击周围对他好的慈善或医护人员,再狠狠伤害自己。
渐渐的,网络慈善募捐的风波过去,人们短暂的热情与同情慢慢消失,转而将注意力放到新的社会热点上。
而苏泽岁丝毫不动知恩图报的疯狂病症,也让负责他项目的爱心人士倍感无力。一颗颗救人的热心逐渐冰冷,也不再来看望他、给他筹钱治病了。
精神治疗所需费用很高,尤其是像苏泽岁这样需要全天监护的情况。好在医生们后来在苏泽岁家中发现了一张银行卡,卡里存了整整五十万。
于是,未来的日子里,苏泽岁的精神治疗费用就由这张卡来出。
苏泽岁被桎梏在床上,眼神呆滞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从前精神崩溃也要出门打工、只为保住五十万整额的银行卡被刷了一次又一次,可他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就像是发条彻底用尽的木偶,就算被刺被挠被伤害,也再不会对世界有任何响应了。
见过无数病例的护士们,私下里都认为苏泽岁或许救不回来了。
因为对于心理被伤害而导致的精神疾病患者而言,“爱”是最能让他们痊愈的东西。
但不久前,那么多的爱心、帮助、呵护,都治愈不了少年,甚至让他的情况愈发严重。
那么到了现在,病房孤寂,处处展现着人情瞬息万变的时候,身上的钱越来越少、状况越来越糟糕的少年,该如何自己走出黑暗呢?
那间冷清的单人病房里,桌上的代表“重生与爱”的郁金香渐渐枯萎,也再无人探望、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