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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杀美人(117)

作者:四月一日 时间:2022-01-28 09:26 标签:ABO 强强 养成

  明明还没有斥责他,他就已经开始痛苦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明明知道我会不高兴,昭瑶会不开心,他也会不开心,巫商还是要三番五次地去做这些幼稚的事情?
  省略彼此心知肚明没有意义的说教,我直接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巫商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耳朵高高竖起的昭瑶,没说话。我了然,直接把人拉着上了楼。
  这房子的条件不怎么样,卧室里连凳子都没有。在床上坐下后,我道:“说吧。”
  这么久的交道打下来,已足够让我明白,巫商是个十分厌恶坦诚内心的人,让他主动交代自己的内心活动,比杀了他还难。
  他褪下了面具一样的浮夸神色,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反问:“你真的不明白么?”
  为什么会明白?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了解并没有到那个程度。我揉了揉额角,确认道:“等等,巫商,你不会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养父了吧?”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入了他的法眼,但不是就是不是,我和他的老师不一样,我对他没那么深的感情,更无意背负他的期待前行。
  这么说大概很卑鄙,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我给他一个追寻前人旧影的幻梦,他予我他的智谋和身体。其中或许掺杂些许真心,但绝不会影响到彼此的原则。
  但现在我发现我想当然了,情热的少年人,是无法像成年人一样,对感情收放自如的。从他开始模仿我行为处事时,我就应该想到——他不该这么靠近我。
  大概是前阵子我太好说话了,让他产生了错觉。我该打醒他。
  我观察他的脸色,调整自己的语气,怎么毒辣怎么来:“你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像他一样,毫无保留地给你一切关怀和爱,永远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吧?”
  “…………”
  “逝者不可追啊,小商。”我捧起他的脸,声音很轻柔,“你的老师早已死了,你也快点清醒吧。”
  他苍白俊秀的面庞被我握在掌心里,是全然柔弱的姿态,我清楚地看到一瞬间露出痛极了的神色——那是非常非常痛,痛到没有办法遮掩的程度。
  我放开他,掩上房门,留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舔舐伤口。
  -
  我下楼去,昭瑶还坐在饭桌前,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
  我笑道:“怎么了?”
  他问我:“你打他了?”
  我回忆着巫商当时的表情,若有所指道:“嗯,对啊,被打得很惨呢。”
  昭瑶没有露出我以为的,扬眉吐气的表情。他瘪了瘪嘴,小小声嘟囔道:“活该。”
  我细细地、认真地观察他。
  昭瑶和巫商,是从性格到处事,都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在体会过巫商的残忍冷漠后,面对昭瑶的天真纯善,很难不动容。我甚至很理解,为什么水龙坡这个恶臭之地,会孕育出昭瑶这种傻白甜来?
  我问昭瑶:“你为什么不开心?他那样对你,时常挑衅和侮辱你,看到他受到惩罚,你难道不该笑出来么?”可以肯定,如果现在他们立场调换,被我用语言羞辱的是昭瑶,巫商一定会拍手叫好,并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昭瑶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他不太明白地看着我,眼眸一如既往,又干净又明澈。
  “我为什么要开心?”
  -
  因为自卫队里还有很多事要忙,我本来昨天就要回去的,硬是被巫商留了一夜,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我吃罢早餐,就匆匆往自卫队赶。
  临走前我对昭瑶嘱咐:“这两天小商的心情应该不会太好,他要是不想教你,那就算了,我回来教。要是他再阴阳怪气,你也不要忍着,直接怼回去就是了。”
  昭瑶懵了下,表情臭臭的:“他不是我的二哥么?”
  我一下子卡住了——怎么,原来昭瑶虽然很不爽巫商,但其实心里已经把他当作家人看待了嘛?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太实心眼了啊!?
  我罕见地不知说什么好,并由衷产生了羞愧,在他“你搞什么鬼”的疑惑表情中,我颇为狼狈地逃走了。
  昭瑶:“……?”
  等到了基地,我跟傅白雪聊起这件事,老白撑着头,没忍住笑了下。
  我有心给自家孩子争取点好感,伸手捏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了下,用撒娇的口吻道:“老白,昭瑶这么老实善良的孩子,还有天赋又肯努力,你真的不喜欢?不应该啊,对着我们队里的皮猴你都那么有耐心,怎么我们昭昭竟然不是你喜欢的那一挂的么?”
  深秋已至,傅白雪今天穿的,是一件肩部绣着竹枝的天青色长衫,外罩一件黛黑外褂。长衫的袖口紧窄,我拽着的时候,手指轻轻蹭过了他腕间的皮肤。
  傅白雪手腕微微一转,仿若无意般,避开了我的触碰。
  “本心来说,昭瑶我并不讨厌。”他的目光同样避开了我的视线,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生拉硬拽地岔开了话题,“对了,你订的衣服到了。本来和我身上这件是同时到的,不过拿来时你已经去水龙坡了。”
  我和傅白雪的衣服,都是在同一家裁缝店里订的,那个老板身为Beta,却觉醒了异能力,不过只是对视力的强化,干脆去开了家裁缝铺子,专门给自卫队做衣服。现在下面的年轻人穿的蓝制服,就是这个老板画的样子。
  虽然都在穿现在不时兴的衣物,但老白大多是长袍青衫,我则不规矩得多,只要样式漂亮,颜色艳丽,宽宽大大的,我都喜欢。
  巧合的是,这次那边送来的衣服,也是天青色和黛黑色的,是和傅白雪身上的同样的料子,不过我的黑色是在里面,是个交领短衫,配撒花阔裤,和天青色对襟长卦。
  比起傅白雪那套简单至极的长衫,这套行头似乎用尽了老板毕生功力,明明是清淡颜色,愣是被枝繁叶茂的金银绣线衬出了一片勃勃生机。嗯,是我喜欢的那味儿。
  我当即准备脱了衣服试,傅白雪也很熟了,在旁边帮我穿戴。
  穿到短衫时,我把微长的头发往侧边拢了拢,露出了后颈。在一旁折衣服的傅白雪顿了顿,视线停在那里,不动了。
  “去找巫商了?”他明知故问道。
  “对啊。”我把花团锦簇的外褂往身上拢,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毕竟是百分百的适配率,不用白不用啊。”
  “……”他没说话。
  我没回头,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长久地落在我的发间、肩膀,最终还是定在了后颈。
  有些事,也是时候该说清楚了。我斟酌着词句,对傅白雪说:“老白,之前我发/情期时,多谢你帮忙。不过以后,应该用不着你再去费劲找人了。”
  傅白雪伸出手,我一瞬间以为他会打我,肩膀禁不住缩了一下。他却只是替我把压在衣服里的发丝理出来,很温柔地顺了顺。
  我又感到了他那股极力压抑的情绪,像是厚重岩层下奔涌的岩浆。这种压抑、忍耐、克制的感情,我已经隐约察觉到很多次了,只是我始终不明白,傅白雪到底在忍耐什么,又为什么要忍。
  “……”
  “……”
  他的体温不像昭瑶一样,永远像个温暖的小火炉;也不像巫商一样如同冷血的蛇,他一直很稳定。那点手指的皮肤接触到了我的脖颈,若有似无,是微热的。
  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以前我们在战场上,同睡一个帐篷。昼夜的温差总是很大,我冷得直往他怀里钻,偶尔我半梦半醒时,能感到傅白雪微热的体温,和他落在我颈间平稳的呼吸。
  当时我是否保有什么期待呢?我也说不清,我只是含糊地咕哝着呓语,把脖子露出来,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但是傅白雪始终都什么都没有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
  就像他面对巫商的诘问时的回答,如果他有想点什么,那怎么还轮得到巫商?
  可是在我们相互试探、彼此蹉跎了那么久、我对他已经彻底没了脾气以后,却又让我发现,他一直在忍——这太有意思了,我简直觉得滑稽到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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