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服软啊(80)
裴意浓非常非常非常不服,然而抗议无效。
爸爸的说辞是:“如果逃课出去旅游是哥哥的主意,他可能会怂恿你一起去,但是向姨姨借直升机和酒店开房这种事肯定是他牵头而不是让你出面。所以,弄弄,这次你占主要责任。”
裴意浓没有再反驳,转头就去找晏尔。
他敲门的时候,晏尔正试图往黑猫的爪缝间夹笔,强迫钟悬替自己分担一半的试卷。
很巧的是,裴意浓也是这么想的,他言简意赅,对晏尔说:“还钱,你下个月的零花钱分我一半。”
“我下个月的钱不够用了,”晏尔双手合十,向弟弟许愿,“能分期吗?”
裴意浓不能理解:“你哪来那么大的开销?”
晏尔沉痛道:“这可能就是身为一家之主的责任吧。”
家里从不反对他们养宠物,但是谁养谁负责,晏尔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承担可卡布的狗粮玩具造型美容以及医疗费用,现在还多了一只猫,此猫小心眼,虽然不吃不喝也饿不着,但会因为晏尔差别对待生闷气,所以该买的一个也不能少。
除了抚养小猫小狗和他自己的日常开销,晏尔和钟悬出去约会、给对方送礼物需要花钱,下个月要去见钟悬的师父师兄,准备见面礼也要花钱……
晏尔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经济上的捉襟见肘,他还欠着裴意浓六十万的镯子钱没规划好怎么还,现在又要划掉他一半的零花钱。
这钱怎么这么不禁花呢?
裴意浓问:“你的小金库里不是还有一张存了三百万的卡吗?花完了?”
黑猫扒拉开几根笔,跳到晏尔膝盖上,仰起脑袋发现晏尔一脸警觉,对裴意浓说:“没有,但是那个不能动。”
它趴下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感受晏尔伸手过来,一下一下的,从猫的脑袋摸到尾巴根的舒适力度,耳尖微动,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讲话。
裴意浓问:“为什么?”
晏尔理智气壮:“那是我攒的老婆本。”
裴意浓通过了晏尔的分期申请,一脸无语地关门走了。
晏尔转身,看到猫把一只爪子勾进墨水瓶里,蘸了点墨,在纸上写:要替你分担一部分吗?
“不用了。”晏尔捧住黑猫的小脸,顺毛抚摸了几下,说,“你一只小猫鬼,又没有固定的收入,攒点钱多不容易。”
猫眨巴几下眼睛,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刚开始他愿意让晏尔养着自己是为了配合他玩人养鬼的游戏,现在怎么真被当成穷鬼了?
猫勾着爪子,紧急为自己正名:我存的钱比你多。
晏尔一愣,抓住他黢黑的爪子,紧张地问:“你从哪里弄来的?就算监控拍不到你也不可以违法乱纪。”
很好,现在又被当成贼了。
猫叹了口气,抽出爪子,在纸上写:我爸妈给我攒的老婆本。
晏尔迟钝地“哦”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他舅舅得到的那部分遗产应该全数转给了钟悬。
虽然只是一部分,后面又经过十几年的通货膨胀货币贬值,但只要不胡乱挥霍,就足够他成为一只富足的小猫鬼了。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爸妈呢。”晏尔低头看着猫,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一次?”
黑猫凝视他,轻而缓地眨了眨眼睛。
黝黑的前爪抬起,没有用来写字,而是搭在了晏尔的手心。
猫凑近,顺滑的黑毛锦缎般蹭过晏尔的腕骨,晏尔听到他小声的“喵”了一句,掩在窗外的蝉鸣声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意思却很明晰,是在回答:好啊。
晏尔仿佛在它看不清五官的小黑脸上看到了害羞,心都要萌化了,低头在猫的嘴套上亲了几口,夸它:“宝贝,好乖好乖。”
猫没有惯着晏尔幼稚的亲昵举动,偏头躲了躲,坚持要做一只高冷的小黑猫。只有身后的尾巴不受控地摇了摇,尾巴尖软软地搭在了晏尔的手臂上。
当天下午,晏尔就和钟悬一起就去墓园看望了他的父母,他们一家三口墓地相邻,言悉小小的墓碑也安放在大人之间。
他的墓碑前摆着一堆乐高积木和陶制的小动物,动物堆里,最前面也最显眼的是一只黑眸温柔的金毛小狗。
晏尔蹲下身,把一捧花放到墓碑前,起身时听到钟悬说:“这些东西不是我放的。”
晏尔问:“是你舅舅吗?”
钟悬说:“可能吧,他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
午后的阳光干燥温暖,风一吹,沙地里插着的几根花花绿绿的小风车就刷刷地转动起来。
小风车的叶片被晒得褪了色,可是居然没有被接连的雨天泡坏,转动起来时,离去多年的灵魂仿佛也为他停留了一刻,透过照片里灰色的眼睛,看到多年后的言悉,这个依旧站在洒满阳光的人间里的孩子。
晏尔安静地陪他坐了一下午,转头跟钟悬说话的时候,忽然发现他脖子上那个可怖的伤口消失了。
变成一上一下的两个小红点,像是长了两颗不起眼的红痣。
他伸手戳了一下,手指一顿,倏地反应过来,钟悬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红线是怎么来的。
这只鬼真的能疯到把自己大卸八块了。
钟悬攥住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晏尔却没有反应。
他抬起眼,对上晏尔有些惊惧的目光,呼吸蓦地一滞。
晏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轻轻抽了口气,表情像是想哭,又忍住了,只是问:“你以后不会再吓我了,对吧?”
钟悬摸了摸他的脸,认真说:“再也不会了,我发誓。”
在父母注视下的承诺,应该会比一句空口白话更有约束力。
晏尔可以再给钟悬一次机会,相信他会好好活在这个世界里,像个普通人一样珍惜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和那些得之不易的爱。
返校后,晏尔遇到诸多的问题。
比如同学们的脸都如此熟悉,怎么课本上的知识却陌生了这么多,还有过去一天,他的脖子为什么还是如此酸痛,是不是裴意浓这个可恶的家伙趁他不注意揍了他的身体一顿。
“应该跟他没关系。”钟悬说。
晏尔疑惑地问:“那为什么?”
钟悬忙着把桌面上的一摞试卷分类整理好,低头说:“因为有只四斤重的奶牛猫在你脑袋上压了几个小时,你酸才正常,没压坏已经很好了。”
“可能已经压坏了,我现在已经看不明白题了。”
晏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摸出奶牛猫的爪印,却猛地想起另一件事,“我什么时候四斤重了?之前明明不到两斤!”
“谁知道呢,”钟悬侧头看他一眼,“大概是从有只猫非要把自己的主食从羊奶粉换成猪肘子开始的吧。”
“……”
钟悬安慰他:“没关系,至少你吃得很香。”
“可是太胖了不好,”晏尔陷入深思,忧愁地问,“小奶猫太胖了不上镜,我打造网红猫的事业要怎么办?”
在明川那几天,晏尔也没闲着,拍照片拍视频给自己攒了大量素材,现在只发了一部分,但是涨粉量已经很可观了。
他要摆脱神经猫的标签,给自家奶牛猫打造一个不仅听得懂人话,还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都会的天才小猫猫设,现在技能还没逐步展露出来,但是评论区的风向已经歪了。
没有人看到奶牛猫深邃的灵魂,甚至没有人看到奶牛猫英俊的外表,他们都在夸这猫的大脸盘子真圆。
晏尔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终于明白了——千错万错,都是猪肘子的错!
他要想办法把局面扭转回来。
钟悬不是很关心这件事,整理好卷子,把晏尔的那一部分递了过去,扭头就对上一双忽闪的眼睛,心里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晏尔猛地抓住钟悬的手,扑簌着眨了眨眼睛,问他:“你可以给自己减肥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