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贵族学院的万人嫌(86)
果然他收到了回信。
没想到这个学生只字未提成绩,通篇都是道谢,开始锲而不舍地与他沟通。
一开始,齐昀并不放在心上,偶尔一时兴起了会给予南序回复,丢给南序几本书或者几个问题。
果然南序就没空去找他了。
下次再一时兴起登录系统,他发现了积攒起来的邮件,南序把所有列明的书单一一写完了读后感,针对他的问题完成了结构清晰的短文。
他好像透过文字亲眼见证了一个少年的成长。
像有一条无形的线,扯动以后忍不住有了关怀和担忧。
开始担心诺伊斯虚浮焦躁的竞争压力会不会让南序感到迷茫,南序会不会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以己度人,他当初在诺伊斯就是这样的,差点走了些弯路。
分散在蛋壳上的力道会令人无法捏碎蛋壳,甚至在日复一日的无用功里因为无法撼动薄薄的、脆弱的蛋壳而感到沮丧。
当然,他认为南序多半不会有什么否定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合理且大胆地猜测。
既然捏不碎蛋壳,南序可能自然地、顺水推舟地抱着蛋壳,跟不倒翁一样晃晃,圆润地咕噜噜一起滚走,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齐昀看向不倒翁同学:“马上要三年级了,再马上就要去别的学校了,再马上就要工作了,你迷茫吗?”
南序回答:“不迷茫,这么能快进,这辈子也快结束,马上就要死了。”
人生导师尚未发挥心灵引导的作用就被不软不硬的冷幽默挡了回来。
他像个杠精,不依不饶地问南序,像在问南序,也像在反问自己,表情严肃:“如果迷茫的时候,你能做什么?”
马上,他笑了起来。
屋内尘粒堆积,黯淡蒙了尘。
南序鲜亮明朗,对他说:“向前走。”
……
诺伊斯学生们的心情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
外界热切关注着诺伊斯的校庆,庆典赋予的荣耀落在了他们的头上,他们得意地接受着由学校传导给他们的赞赏,在校内与那些精英们一同挂上假面和谐客套地社交。
一切的一切令他们认为他们已经光荣地步入了成人的世界。
校庆一过,学院告诉他们想得美,赶紧回来读书。
论坛上哀鸿遍野。
【诺伊斯,如果你不想让人活那就给个痛快,而不是连续七天,主修选修不间断考试,拿慢刀子折磨你的学生】
【校庆的时候我还误以为我是联邦的未来,这几天我悟了,考得完蛋我不一定能活着见到联邦的未来】
【校庆那段时间把课表都调开了,放手让我们玩,所以那些课业压力都积攒到现在,当初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痛苦】
【重金求计算机基础往年题库,我为什么要想不开选这门】
【楼上的既然是选修就糊弄下过去吧,必修更重要】
【金融学基础今年改了教材,往届流传的真题作废,我们该何去何从】
咖啡伴随焦虑一起滤出,再被人喝下回到体内。
阿诺德到医院复诊开药的时候,撞见学习学疯了特意来问医生有没有天才药的学生,看得他一阵牙酸。
幸好医生拎得清,立刻沉下脸,斥责了那几个学生脑子不清醒了就去泡冷水,别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阿诺德见到他们才知道学院这群学生最近为了课业而焦头烂额,不然光凭和南序的相处,他根本无法得知外头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每天都会放轻声音,发出不忍南序过分劳累的叹息,不管是否有考试来检测这个阶段的成果,南序每天也都在充实地度过。
孜孜不倦的坚持,持之以恒的努力。
南序不急不躁地和时间并肩而行,走过日光躁动的白天,走过苍白浸冷的深夜,完成一遍又一遍推倒再重来的论证。
几场春风拂过的昼夜,时间被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蚕食。
诺伊斯每学期末成绩出来以后,都会在布告栏的墙面上张贴光荣榜,记载除去选修课业,综合成绩前五十名的学生名字和照片。
以前还有人吐槽过,诺伊斯竟然学其他学校搞这套俗套的表彰机制,一点都没有新意。很不符合诺伊斯的逼格。
但不得不说,还挺有激励效果的,每次一出成绩,就有一堆人晃到布告栏前围观。
光荣榜有几位常驻人员,大家基本不怎么新鲜,顶多看看有没有自己或者自己同学,看完就会走开。
但今天的人格外多,层层叠叠地围在一个点位,没有要挪窝的意思,兴奋惊喜的喧嚣声四起。
“我靠!”
“哇!”
“你掐我一下,没看错吧。”
“这个名字这张脸你还认不出来?”
深棕低调的实木拱栏,墨绿色深沉的背景,嵌入了烫金的铭牌与方寸大小的证件照。
南序。
漆黑的眼睛,冷静、笃定地注视着镜头。
刚刚拍摄、冲洗出来的照片,隔了一层玻璃仍然色彩明丽,带有新生植物一般的生命力。
……
第二天就被偷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阿诺德瞥见南序的成绩单以后走路带风了好几天,和他曾经的学弟、南序的物理老师埃德文打电话时也顾不上互喷了,两个加起来一百多的老头子在电话里乐呵呵的,中间短暂产生过“谁比较旺南序的学业”这样神神叨叨的争执,很快重归和平。
阿诺德去迟了,光荣榜上的照片已经不翼而飞,只能对着南序的铭牌咔咔许多张留作纪念。
他到场的时候还有其他人也在场,围着南序那处位置,咬牙切齿地在骂到底哪个缺德人士偷走了照片。
学校为此亡羊补牢,给布告栏加了把锁,听说之后考虑换成防爆玻璃,免得玻璃被人砸烂偷东西。
在诺伊斯呆久了,真是能见证“各种各样奇怪规则背后一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过”这一定律。
“采访一下有没有什么感想?”阿诺德向南序提问。
“什么感受?”南序半蹲在地上,“感受就是行李很难收拾。”
这次的考试难度拔升,要求更加严格,还有一个原因在于本次排名的结果关系着联邦大学面向中学开放的夏令营名额。
南序也接到了邀请,明天就要动身。
他后来经常呆在书屋,为了省事儿,会把一些常用的水杯、笔记本、电子设备等等留在这里,把寝室的行李收完了之后,拎着袋子到书屋整理东西。
大狗可能预感到即将分别一段时间,趁着南序弯腰收拾时,钻进了行李袋里,爪子搭在拉链上,眼巴巴地望着南序。
南序把肉干放到其他位置引开它,它都不为所动。
南序抬头看向阿诺德。
阿诺德懂了。
行吧,他来做坏人。
他凶神恶煞抱走格洛里,强制塞给狗窝,临走前安慰大狗:“只是去两周,没关系的。”
……
灰白厚重的云层翻滚成了云海,机场的航线纵横交错,四通八达,总有几条航线有着共同汇集的交点。
伊黎市。
联邦的学术之都。
机场的人们注意到了精力充沛、自信昂扬的学生群体,穿着不同设计的学院制服。
联邦各个州市中学中的佼佼者汇集于此,等待联邦大学的巴士将他们接走。
部分在同一个州的学校经常在周末举办联谊,彼此之间早就认识,其余不认识的,都是同龄人,刚开始可能还有些不熟的隔膜,不过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和无聊,很快就有主动外向的人交流了起来。
“你是哪个学校的啊?我是诺伊斯的。”
其实诺伊斯的学生不怎么需要自我介绍,在人堆里挺好辨认。
一方面诺伊斯的校服处处精致华丽,金色丝线绣制的校徽简直把“我来自诺伊斯”怼到别人的脑门上,另一方面诺伊斯的学生要么家世出众,要么天赋卓越,甚至两者兼有,同龄的学生会不自觉给他们加上一层滤镜,感觉他们气质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