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贵族学院的万人嫌(92)
从我们交换名字开始,我们的相遇开始有意义。
谢倾扫过这一幕。
他手里握着木刀,正在接受小孩“在捡来的木头上雕刻出一个宇宙”要求。
他低头剜下一小块木屑,刻画出一个星星的线条。
南序像一个在自有轨道上恒定运行的行星,其他行星在偶然路过时受到潮汐引力的影响,慢慢改变了自己的环绕轨迹。
奥利弗也望着不远处的景象,猛然抬头看着南序。
心思敏感聪慧的小孩,会因为害怕离别而抗拒开始,当然更会明白重逢的珍贵。
所以南序猜到了他寂寥变扭的小心思。
其实仔细回想。
一开始他们反反复复骗糖果时,南序从来没有制止过,说了声“注意牙齿”,之后每次都是不同口味的糖果,还有铅笔、书本、图画书。
是他狮子大开口,市侩地要敲诈一笔不菲的费用时,南序才表露出不赞同。
奥利弗蹭到了南序的影子边,阴荫很清凉,羞愧的烫红从脸颊烧到了脖子。
“南序,对不起。”他小声说。
“对不起,我不该拿泥巴砸你们的。”他又说了一遍。
没回。
“对不起,我不该骗钱的。”
回了。
奥利弗见不到南序的神色,谢倾可就在眼前。
第一次道歉时,南序就听见了,神情绝对不算生气。
第二遍时奥利弗的声音更涩然,担心南序不原谅他,南序眼神已经偏向了奥利弗那一边,但就是没转过去。
注意到谢倾的观察,理直气壮地眨眼。
第三次,那小孩真的慌了,也真的认识到错误,南序才懒洋洋地“唔”了一声。
小孩吸了下鼻子,顺畅地把眼泪收回去,比水龙头开关还要顺畅。
谢倾失笑。
“你们会呆多久?”
奥利弗是个典型的没有什么安全感的悲观主义者,其他小孩沉浸在玩耍时,他会先计算离别的倒计时。
“要不要出去走走?今晚伊黎市听说有一场烟花会,时间不晚,可以期待一下。”
有人提议。
没人反对。
昼长夜短。
六点多的时间,天色和白昼时没什么差别。
“这么热闹?”
南序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中央广场,慢慢悠悠走到以后,发现等待的人很多,不像是等烟花的,眼神热情无限,一旦和他对上视线他就可能给你发小传单。
奥利弗说:“今天是第一轮竞选人演讲吧。”
“可以啊,你居然懂这些?”同学惊讶。
“那当然。”奥利弗有点骄傲。
“你支持谁呀?”
奥利弗准确说出了个名字。
对于孩子们而言,电视盒子里每天有不同的面孔出现,他们说着不同的话,又似乎有着相同的目的,最终让他们的国家更加幸福。
奥利弗最喜欢的那位议员,对方提出过要增加本地的就业岗位,如果真的可以实现的话,他的爸爸妈妈就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四面八方延伸的白色道路,哪里都是泛滥的主义,过分自由过分涌动。
南序轻轻皱起眉。
他对于这种沉闷的躁动有着特别的警觉,环顾四周观察着路线。
哪里比较宽敞,哪里狭窄需要注意,以及公共建筑物外墙上手动制动的防空警报。
奥利弗趁着大家没注意,偷偷溜到队伍最后。
这一次南序来了,那下一次呢?
他知道南序只是暂时来到了联邦大学,不会在这里久留,可能没有下一次见面了,他想好好地道个别,挑选一点礼物送给南序和其他同学。
继续沿着直路走。
空中广播忽然传来滋滋电流声。
大意是临时交通管制,演讲地点变更,请民众移步。
等待中渐渐激愤的人群骂骂咧咧的,一股脑朝通知的地点涌去。
不只是南序,其他学生也感觉到了危险:
“通知得这么临时,怎么也没人维持秩序?”
“有点乱啊。”
“不会出事吧?”
越发焦躁的吼声证实了那人的猜想,人和人之间的肩膀开始有了碰撞,有了偶然急刹的停滞,有了杂乱的脚步声,秩序越来越混乱。
稍不注意,一场惨烈的踩踏事件很有可能要发生。
学生一回头,语气慌张:
“奥利弗呢?他怎么人不见了。”
“他在那里!”
与此伴随了一声远处传来的尖叫:“有小孩摔倒了!”
奥利弗想不到那么多,他只感觉不知道被谁不小心轻轻一撞,自己东倒西歪,卷入了不停的涡流之中。
尚小的年纪,对危机和死亡没有太过的认知,他只感觉自己像汪洋里一颗黑色、零碎的礁石碎片,石头碎片沉底了就结束了。
海水再次向他涌来,海浪里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下一秒,微凉的触感拉过他的手。
南序抱起他,像捞起一颗坠落海底的星星。
奥利弗茫然地说出一直犹豫压在心里的称呼:
“哥哥。”
南序“嗯”的应了他,和他想象一样好闻清冽的气息:
“别怕。”
屏幕里录制播放的视频在畅谈着美好的未来,定格慢镜头的现在却岌岌可危。
急于变动路线的人潮变成了巨浪滔天的黑色海洋,象征未来的条幅口号成为了苍白的条带,践踏起的尘埃卷起灰色的漩涡。
世界在开始混乱时是会渐渐褪色的。
尤其在焦急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泪膜时,对小孩的担忧,对混乱的震动和下意识的空白。
直到下一秒有身边的人快步奔去,快速找准路线穿越了人潮。
黑发飞扬,白色衬衫被风灌进的弧度。
像鲜明的旗帜,鼓起的航帆,白日里绽放光芒的焰火。
抱起了奥利弗,拎过另一个要摔倒的人的后衣襟扶稳,再无比精确地拍响了墙壁顶端的安全警报。
无畏、冷静、笃定。
警报声响彻天空,压过慌乱咒骂的声浪。
高亢急促,红光刺眼,黑白的世界却蓦然被噼里啪啦打破了真空的玻璃罩,重新有了颜色。
学生们也再次听见胸膛里心脏炽烈跳动的声音。
应该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什么。
人群的耳膜被震得茫然了一瞬间,反而停止挤压推搡。
学生们趁机奔走呼喊:
“不要挤!”
“不要慌张,先保持在原地!”
“深呼吸,保持冷静!”
直到安保人员到来,不再需要他们,他们心跳声还未止歇,带着喘息搜寻着那个因他生出勇气、迫切希望见到的身影。
世界再度有了色彩,天空暗蓝,树色浓绿,云彩淡橘。
南序伫立在警报的墙边旁,红光已经停止闪烁,白昼的余韵洒到他的身上,悠长又纯粹。
是光的颜色。
第51章 蒙面
有人到了南序的面前。
呼吸微微错乱, 看得出来赶来得急,幅度很大地弓着身,急切打量了南序好几遍, 确认南序没有受伤。
牵住南序的手就没放开的奥利弗, 抬头打量着谢倾,发现对方挽起袖口的修长小臂上布满擦伤的血痕,手肘的情况更严重,沙砾磨在模糊的血肉里。
他个子矮,看到的角度不一样,所以他刚才见到了谢倾为了护住另一个要跌倒的孩子时, 直接拿手臂垫在对方的脑袋下面作为缓冲,扶起后继续拨开人群跑向南序在的位置。
奥利弗以为谢倾肯定要再次变得不一样了。
他仔细思考了“不一样”的具体表达。
卖可怜。
奥利弗找到了合适的形容, 肯定地点点头。
别看他年纪小, 但他脑子灵光着呢。
之前被砸了个泥巴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现在伤成这样了, 不得天都塌了。
他等待谢倾的表演。
谢倾竟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只是很重无声地呼吸,一动不动地站在南序面前,投下了一小片灰色的影子, 眼睛的颜色很黯淡, 下颌线紧绷, 深深望着南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