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认输是狗(145)
接下来白洋怎么住的院,屈南完全不知道,因为北哥来了。
“是……是……”屈南艰难地说。
“是谁?你告诉我,是谁!不管他是谁!你把名字告诉我!”唐誉艰难地听。
“是……他爸赌博欠的钱,他们让白洋还钱。”屈南猛地晃了下脑袋,脑海里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唐誉扶了下花梨木的桌面,再多问一句的力气都没有。自己果然没预料错,白洋他过节不回家是因为太痛苦。
“他们在校门口堵住他,我那天应该和他一起走,是我的错。后来有人去操场找我,我赶过去的时候白洋已经不见了。”屈南的手出现了不自然的颤抖。
“学长!”陈双马上更用力地搂住他,别这样,别这样,求求你了。
“等到我找到他,就看到他一个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儿。他的白校服上有好多好多的鞋印,好多好多。”屈南抽了一下鼻子,“他说他肚子很疼,但是应该不用去医院,他嘴角有血,我不敢碰他。”
唐誉抓了一把头发,看了看天花板。他放下手,又看向了地面。熟悉的卧室变得很空旷,空气稀薄,压强也不对劲,抽走了他身体里的全部气体。但是行动中的阻力进入了无穷大,唐誉第一次发现他的膝盖也不怎么好了,连动动都那么困难。
“然后呢?”唐誉所有的温和都不复存在。
“然后……然后……”屈南又猛地拍了下脑袋,“我不知道,然后……北哥来了,北哥送他进的医院。”
“屈南你别再想了,没事了。”陈双立马抓住他另外的那只手,防止他再次伤害自己,“你深呼吸,你深呼吸。”
“那你为什么没有陪他一起回家?就差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干嘛不陪着他!你不是和他天天在一起,时时刻刻不分离么?为什么那天就分开了?”唐誉进入了口不择言的状态,因为他没法排空这无比强烈的情绪。
他面对着一片空白的画框,等待白洋在跟他回家那天亲口填补上。他摸索到了一片拼图,还是隐藏版的一片。唐誉确信哪怕白洋亲口告诉他一切也会藏起这一片。
可是几秒后他没有等来屈南的答复,说话的人变成了陈双:“喂?喂?”
唐誉伪装平静地清了清嗓子:“咳……陈双,是我,我是唐誉。”
“我知道是你,只是……屈南现在精神不太好,所以唐部长你先别刺激他了,我先好好劝劝他。”陈双说得也急。
“好,你先……劝他。”唐誉想到了屈南的状况,主动结束了通话。他现在已经完全分析不出心情,只是能感觉到一阵抽痛。而且那抽痛是从胃来的,胃一下一下往里缩。
白洋,狗东西。你背负了这么多事情,可是一件都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自己人?你撑着那副高自尊到底要干嘛?唐誉抹了一把脸,按住了胃部。
等到雨停已经是晚上,水生坐在副驾驶,驾驶座位上的人是谭刀。
水生已经很久不抽烟了,这会儿破天荒地点了一根。“你现在应该在医院里,不是陪着我办事。”
谭刀像杀红了眼,嘴角挂着凶狠。“小伤。”
“玉宸不是小伤,是我的错,我不该……”水生说。
“和咱们当年比起来,都是小伤,没事。再说了,当年我告诉过他,保镖不是电影里那么四面威风,这个工作充满危险。他自己愿意,就要学会自己负责。”谭刀像个冷面的父亲。
可只有水生知道,他那双眼睛掉过眼泪。
“而且他已经醒了,让星海陪着吧。”谭刀摸着虎口的那道深刻疤痕,“我老婆还不知道呢,我们爷仨想着瞒住她。”
“到时候我去说,我去登门认错。”他俩的婚姻还是水生做的媒人,“你们确定陈念国进去了?”
水生看着前面的餐厅,很小很小,大概就是一个普通家常菜。谭刀点了下头:“跟了一天了,刚刚进去就没出来。水生,我问你个事,如果,如果这个人真是陈念国,你打算怎么办?”
“我都没想好,我只知道先把他揪出来再说。这些年咱们找他太久了,我也想过他出境就没回来,可是……我又总觉得他就在北京。他或许改头换面,连身份信息都变了,我真怕……”不等水生说完,几个人从餐厅走出来。
水生和谭刀同时坐直了,因为其中有一个人格外眼熟。周围好几辆车都是他们的人,可真正能辨别出究竟是不是陈念国的人,只有他俩。
“你在车里,我下去。”水生看了谭刀一眼。
“我去。”谭刀要下车。
可水生下一步下去了,车门撞得轻声又决绝。他朝着那个人缓缓走近,每一步都踩在时光倒流的痕迹上,好似现在他们就在法庭上,判刑的陈宗岱也在,歇斯底里的陈念国也在。
陈念国发疯的模样历历在目。
水生再次放轻了脚步,不住打量着那人的眉眼。五官轮廓确实太像了,年龄身高居然也对得上。水生提了一口气,装作只是一个路人,从他们身边路过,耳朵里灌入他们的谈话声,居然也是一口北京口音。
等他们走过去,水生也停住了。
谭刀目不转睛地看着水生的反应!
水生回看谭刀,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陈念国,哪怕凑巧非常像,哪怕什么都对得上。水生的血液沸腾了又凝固了,他已经把陈念国的模样刻在脑海里太多年,也就是他不会画画,不然只需要给他一支铅笔,水生就能描绘出陈念国的模样。
刚才那个不是他。水生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
警报解除,但水生心里的警报却一直滴滴答答,像炸.弹上的倒计时。这一晚上他在医院住,时不时就醒来一下,和家里通话,然后去看看玉宸。玉宸醒来了,又睡过去,精神百倍要下床,多亏星海在,镇压他。
等到第二天,水生拿着药膳,推开了白洋的病房门。
白洋刚起床没多久,一看到水生就问:“查出来了吗?是谁要杀唐誉?”
“王涛。”水生把药膳放下,“你知道他吧?”
“王涛……”白洋回忆了几秒,“是‘伊甸画廊’的那个法人?”
记忆力也很不错,水生满意地点点头:“是他。他们作价扰乱市场,我刚刚问过警方,这里头还有洗钱的事。”
洗钱?白洋一直以为这个词离自己特别远。
“艺术品洗钱,这不是近年来出现的事。都说艺术无价,这里面一直都有猫腻。”水生走过去,“正因为太有猫腻所以他们疯了,刚好小宝还请了律师帮那幅画的卖家打合同官司。王涛一气之下,决定要拉着小宝一起去死。”
白洋的头一下就低了,无言面对这一切。居然还是那幅画,一切的源头都是自己擅作主张。现在自己不止是害了唐誉,还害了老六。
“你不要自责。”水生知道这里面的一切。
“是我的错,是我给唐誉找的麻烦。”白洋没法不自责。
“不,这不是你的错。”水生却笃定地告诉他,“你以为,小宝遇上这种事就能听之任之吗?哪怕这次他不知道,他工作一阵子迟早会接触到作价。就他那个脾气,你以为他看得过去?不,他看不过去,他出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是我考虑不周。”白洋摇摇头。
“不是你考虑不周,是你见识不多。”水生清晰地点明了这一切,“因为你之前只是一个运动员,你了解竞技的一切,却不了解其他圈子的运作。如果你提前知道了,就会规避风险,就会运筹帷幄。这不怪你,基础决定上层,一个人,是不可能选对认知之外的选项的。”
白洋茫然地看向了他。
“而且,作为藏圈的基础卖家和买家,也不会怪你们,只会感谢你和小宝。你们保护了这个圈子的生态健康,往大了说,你们保护了最起码5年的正常交易。所以我不希望你有自责。你可以有检讨,但检讨过后的成长更重要。”水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