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认输是狗(237)
白洋欲言又止,原本想问于清光找唐誉到底干嘛,但开口只是:“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你一定叫我。”唐誉放心地闭上眼睛,牢牢地捏住白洋的手。
谭玉宸这回坐副驾,抱着金条盒子,时不时回头瞧一眼。唐誉的头时不时垂下来,白洋用手掌托着他的下巴,一动不动地保持到抵达目的地。一进医院唐誉就醒了,在轮椅上挥斥方遒,安排白洋检查那个又检查这个。
还好,最后就是擦破了皮,有些红肿,扭到了脚踝。
水生带着药膳进屋的时候,唐誉正在给白洋的膝盖上药:“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白洋顿了一下。
“你能说话了?”水生惊喜地走到面前,又忧心地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要需要练习发音,现在发声位置不太好。”白洋能感觉到,“腿,没事。”
“万幸万幸,你俩可千万别再有什么事。”水生把药膳放下。
唐誉放下了碘酒棉签:“二大妈你怎么亲自来了?是不是有事?”
这……确实是有事情。水生缓缓地坐下了:“我和你妈妈在给你们选饭店,考虑着办多少桌合适。但是现在饭店都是满期,最快也要大半年之后。”
什么?饭店?办这么大啊!白洋顿时喉结滑动,口干舌燥。
“还有一些话,我想单独和白洋说,好吗?”水生看向了通往套间客厅的门,“小宝,你先过去等一下。”
“什么话啊还要背着我说?不会是说我的黑历史吧?”唐誉只好委委屈屈地自驾游,缓缓驶入客厅。但是等到他关上门之后,又把戴助听器的耳朵对准了门缝,用收音装置吸纳人的语音。
白洋把裤腿放了下来,他觉得水生一定有很重要的话倾诉,而且……可能不会很顺耳。
“白洋,今天我过来这一趟,主要是想和你聊聊,告诉你和唐家人结为伴侣意味着什么……”水生见他要站起来,又让他坐下,“你觉得意味着什么?”
这么严肃的话题白洋没想过:“意味着……婚姻?”
“意味着一段失权的婚姻,咱们在这段关系里始终是失权的那一方,你懂我的意思吗?”水生微笑着看向白洋,也是看着他自己。
第135章
白洋缓缓抬起头来。
门缝外,唐誉的手忍不住抓住轮椅的扶手。
他比二大妈还了解“失权”两个字的意味,正因为了解,才明白它的杀伤力有多么大。人生中很多事情都可以要求平等,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没得商量。但相反的,唐誉并不怀疑二大妈的动机,他不是为了要吓跑白洋。
他是因为接纳了,才会掏心窝说这番话。
“你可能不了解我的意思,那我说明白点。”水生站了起来,“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白洋开始思索。水生,唐家的养子,唐尧的爱人,唐舜和唐禹当作亲弟弟疼爱他,以唐弈戈为首的竹马团也尊敬爱戴他。一手创立安保部门,曾经干过堵枪口的壮举,要不是陈念国这件事,他的工作找不出任何漏洞。
“很厉害的人。”白洋非常肯定。
“是,我也认为我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水生目光放远,“我从小离开老家到了北京,陪着三位少东家长大,我的英语是大哥教的,数学是三哥教会的,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功夫是跟着二哥。京城四小龙有我一席之位。当年我父亲把我送过来,听了多少年的骂,说他贪图钱,没远见,不给儿子找个工厂上班非要送到人家的家里当司机。我父亲没什么文化,他就觉得干司机好,能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等我成年,老家那些人又说我家的祖坟冒了青烟。”
“但是我在这段‘婚姻’里也是失权的人,我没有离开的权力。我只有接受,你也是,这就是咱们的位置。”水生转向白洋,“现在你懂了吗?”
白洋微微点点头,水生并不是和他显摆功劳地位,而是要告诉自己,连他都没有办法逃脱差距太大的婚姻弱势,自己也是。
“在国内,我和二哥根本没有婚姻事实,在法律上,哪怕我们相伴至今也是单身人士,他随时随地可以反悔,可以结婚,而我没有。一旦办了婚礼,你就和我一样,今生今世和唐家深度绑定,哪怕唐誉有一天不爱你了,远离了你,你也没有资格提出分手。”水生说。
要不是唐誉了解二大妈的为人和意图,现在他就要冲进去。可二大妈说的是事实,自己不可能脱离家庭,到外面和白洋组建。自己的爱人只能是这条路,被接纳入唐家,成为唐家的一份子。
“你我没有法律保护,你我进入唐家之后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们对这份感情的浓度,以及责任。”水生要把所有事情都掰开揉碎给白洋讲,“退一万步讲,如果二哥哪天忽然抱回来一个私生子,或者在外面养了外室,你觉得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如果他在外面住着,我仍旧要装作没事,操持好一切,甚至帮他养育孩子。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白洋摇了摇头,这题无解。
这就是他和水生要付出的代价。
“我们就像进行一场赌博,赌唐家的人不会变心,赌他们就算变心还有责任,赌他们为了责任和名声不会作出出格的事情。保护你我的不是法律,而是人性,家教,眼界,性情。别人眼里我们就是‘赌狗’,我们的‘婚姻’就是一场豪赌,筹码是咱们自身和后半生的日日夜夜。”水生观察着白洋的表情,最后深吸一口气,“以及……永无止境的‘情敌’。”
“永无止境吗?”白洋也在看水生的表情,他没想到水生会说这样直白,几乎就是把这段关系的最短板拿出来,毫无虚假。
唐誉也在这时候想起了今天的于清光。或许在那些人眼里,二大妈的地位和白洋的地位都可以掠夺,只需要抓住二大爷和自己意志薄弱的瞬间。
“永无止境,因为我们没有靠山,我们一张白纸进入唐家,在某些人眼里不匹配,也就没有价值。哪怕到了现在,我仍旧会受到一些人有意无意的挑衅,挑拨离间。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也会遇到。”水生的眼睛里闪过短暂的心疼。
白洋沉默了,想起了今天的于清光。他在自己离开唐誉的下一刻就找上了唐誉,后来又被湛天翔按住脖子道歉,大概就是因为当时他图谋不轨。还真是,自己刚露头,迫不及待的人已经来了。
但是这能怪唐誉吗?怪不了。就如同水生虽然把短板说得那么清晰不留情,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因为他同样晓得唐尧没有做错任何事。
在这片沉默里,水生继续加大了力度,好似他今天就是故意要拆掉这门婚事。“当那些人要找上你的时候,可能会攻击你的家庭,调查你的背景,抄底你的家事……这些……“
水生的嘴唇有些无意识地发抖。
“这些,你都可以承受吗?”水生强逼着自己说下去,“婚前说清楚一切,总比之后你慢慢痛苦要好。如果,你要打退堂鼓,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我当过赌狗,我知道滋味如何。你放心,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仍旧会关照你的一切。”
唐誉在门缝的另外一端摸着助听器,心思被一次又一次掀起涟漪,逐渐变成了可以吞没他的狂风骤浪。每个字都没错,背后都是失权。
爱情可以平等,但关系不可能。二大妈当年赌了,现在白洋也上了赌桌。门当户对,背景相当,才是最优之道。而这些摆在面前的事实对白洋的影响更大,因为二大妈从小就在唐家了,他一直都把自身当作唐家的一份子,哪怕没有这段感情他也不会离开。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竞技场闪闪发光的一个人,能接受么?
“你能接受么?”水生同样这样问,门外和门内,他和唐誉有一模一样的担忧,“如果你现在没法下决定,我可以给你3天时间。但是只有3天,爱茉和三哥已经在着手选择婚礼地点了。在这之前还有很多事情,你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