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遗愿清单(56)
李善情听他突然说这么多,很想开玩笑,说“和我报备啊”,不过不是很想被打击,就算了,问他:“我要是在你来的时候突然出现,你会赶我走吗?你这么快就回去,我都没时间请思岚吃饭。”
“不用请他吃饭。”不知道为什么,庄叙立刻说。不过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
李善情也不准备再问,他直接理解成默认,便说:“要你管这么多,思岚除了工作外有自己的生活和好朋友。”
庄叙将行李箱合起来,问李善情:“你还要继续睡吗?”
“干嘛?赶我走。”李善情瞪他一眼。
庄叙走过来,李善情一边以为庄叙要当面斥责他,一面幻想庄叙要过来亲他,但庄叙是把房卡放在李善情的床头柜旁,但一句话也没有说。
走的时候他看了李善情一眼,李善情先说“拜拜,下次见”,庄叙说“再见”。然后房间又空了,像始终只有李善情在。
李善情从小到大,觉得自己做得最好的一点其实是接受。
儿时接受病情,接受哮喘、对地球上几乎一切食物过敏、住院、经常不能上学,十几岁接受他无法植入SyncPulse,现在则是接受他担有恶名的现实,接受他和庄叙不管感情的本质如何,此刻只能以这种方式和关系不明不白地睡到一起。
毕竟生活不是拍电影,要现实一点,先接受一切,才能平静地度过尝试改变的时间。
李善情想再睡个回笼觉,抱着充满庄叙气味的枕头,没有睡着,拖拉到十点后,洗了个澡,回自己房间拿了东西,手握两张房卡下楼。
前台有些惊讶,说其中一间是订到明天的,问他:“现在要走吗?”
李善情说“是”,上了车,给周思岚发消息,懒得婉转说话,直接地发:“思岚,是你酒店订错时间了还是小庄帮我续住了?”
过了一会儿,周思岚回:“对不起,我订错了。”
李善情想了想,觉得感情的事情令人头疼,想来想去又不可能立刻有结果,决定放任自流,不再深究。
落地番城,世界忽然之间完全进入夏天了。
没过多久,七月初一天早上,李善情想起去年搬办公室,门外全是反对者的事,对赵自溪感慨:“自溪,又过去一年了,我们还活着。”
而后忽然收到周思岚的短信。周思岚告诉他,一周后,他们会在早晨抵达利城,住一夜,然后再出发去谈合作。
“这么快!太好了,思岚,你想吃什么?”李善情问。
周思岚那里输入很久,李善情还以为他在打餐馆名字,心说利城居然有名字这么长的餐馆,但等了半天,周思岚发来:“这次好像有点忙,只能下次了。”
第39章
庄叙二十四岁至二十五岁九月,和李善情在利城共见了十三次面。
一开始,庄叙每一次离开滨港,都有能够成立的理由,后来则并不一定。尤其是在母亲的手术成功后,他去得很频繁。
李善情时常邀请周思岚吃饭,每一次和庄叙见面,又都比上一次多出更多花样。久而久之,庄叙自己也想出了新的理由,觉得自己加入李善情的消遣计划,不能完全说是软弱之举。
毕竟,或许时间久了,总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会转变,进入传统的、符合庄叙道德观念的领域。
两人之间仿佛存在心照不宣的约定。李善情没有再问庄叙要过私人号码,似乎从周思岚那里知晓庄叙的日程,来利城与庄叙春宵一夜,就是他全部所想。
起初,庄叙从公寓下楼时,李善情会在楼下等他,司机带他们去往不同的酒店。庄叙没有再在厮混结束后离开,因为李善情趴在他身上问:“可不可以明早再走,我一个人睡不着。”
在二十五岁的九月份,庄叙第一次走进了李善情的新公寓。这是庄叙生命里最好的一天。
那天,前往利城的航程中,庄叙原本心情复杂。因为在上个月初,他来到利城的公寓,却没有见到李善情。
周思岚收到李善情发来的道歉,说这周突然没有空了。
当时庄叙先找方法联系玛丽,确认李善情没有生病,而是确实行程有冲突。而后在公寓工作结束,难免想到自己被李善情分手时的情形,也无法避免地感到耻辱。第二天离开时,庄叙决定,他不会再来得如此频繁。
但到了九月份,李善情又忽然之间活跃起来,给周思岚发了很多消息,说他这个月绝不会爽约,绝对会来利城请周思岚吃饭。
在遇见李善情相关的事时,庄叙总是做出人生中唯一不体面、不坚决的选择。周思岚收到李善情的消息后一周,庄叙又登机了。
航程过半时,庄叙在周思岚为他整理的行业简报里,看到了几则与李善情有关的新闻。若他当时更留心一点,或许会发现什么端倪,不过他阅读时内心杂乱无序,并未细想。
媒体报道,NoaLume已设法完成快速审批的流程,产品即将于下个月正式上市,在欧洲大陆的试验也进展良好,有望获批。
保守派人士常称,Noah Lee和他带来的技术和产品,像一种爆发式流行的病毒。因为还未全面上市,拥护者便已狂热到了近似宗教的程度。
然而由于每一步都合法合规,并无限制NoaLume的研发与生产的理由,而志愿者的招募实验开始,原先部分中立的观望派学者在被邀请前往调研后,给出了积极的评价——或许是公关出了力,或许是产品确实做出了严格限制,李善情的风评稍稍好转了一些。
在某一篇中,庄叙还看到了与自己有关的内容。
报道并未提及庄叙大名,只写包括维原生科CEO在内的行业先行者,都对NoaLume持保留或反对意见,有不愿透露姓名的知名人士透露,其中有人在社交场合与Noah Lee当面产生过争执,甚至还有出现肢体冲突的。
Noah Lee最近大幅度减少参加公开活动的频率,便是由于这个原因。
关于这些,庄叙了解得并不比别人多,因为大约每次间隔一个月的见面,他们仍不谈论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事。
显而易见的是,李善情比十九岁时更成熟机敏。他早已不再那么容易被激怒,多得是方法避开话题,既表达他一个字都不想和庄叙谈的态度,又不至于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生硬。
抵达利城是在下午,庄叙没有睡意,处理了工作,健身而后洗过澡,下楼来到公寓楼下的公区,李善情终于在原位等他。
这天不一样的是,李善情没有带他往大门走,而是笑眯眯地往电梯的方向去:“走吧,来参观我在利城的新家吧。”
李善情头发留长了很多,遮住一半脖子,打理得很精致,柔顺地贴在额头和面颊。他身形清瘦,比庄叙刚认识时他高了一些,早已毫无少年时的天真与拙稚,或许是被媒体锻炼了出来,从眼神到肢体动作,都变得坚决、简练。
只有完全独处的时刻,才会在无意间透露一丝从前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当时庄叙有一种感觉,李善情又瘦了,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李善情走路慢,是因为他没有力气、哮喘不能快走,而且关节常常会痛,这是很难改善的——但这一天,他走路比从前快了一点。
他们很快到了二十九楼,李善情打开门,回头说:“欢迎光临。”送上双唇,又让庄叙忘了细想。
李善情的新家,屋内格局和庄叙住的那间相似,不过只有一层。风格简洁现代,没什么人住过的痕迹,除了玄关之外,没有开灯,玻璃的反光不算强烈,所以能看见一部分城市的夜景。
“怎么样,”李善情亲了他一会儿,把他拉进起居室参观,有些得意,轻抓他的手,逼问,“是不是很不错?以后一直住在这里吧,不许和思岚住了。”
庄叙没有允诺,问他“不喜欢利城为什么买房”,李善情耸耸肩:“钱多烧的呗。”
“而且你家有人,我又不方便去,”李善情说着,又歪头来亲庄叙的下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两个月不见,想不想我?听思岚说你上个月来了,我很想来的,可是真的突然有事,不是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