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路(37)
赫德见他专注开始数起鸭子,趁机回到病床边,抓过卡尔·加文没来得及注射在洛迦身上的安瓿瓶和一次性注射器,娴熟撕开注射器包装,掰开安瓿,吸取瓶中幽蓝的药液,边说边道:“我现在没空和你解释太多,长话短说,老师在疯人院呆了太久,患上了人格分裂,这是他发病时的人格。他的正常人格从家里跑出来,吃尽了苦头跑出来,就是为了给你带这个东西的。你今天必须挨这一针。”
“这是什么!”尖细的针头泛着可怖的银芒,洛迦意识到赫德手中的注射器是朝自己来的,极尽抗拒,咬牙质问,“你先说清楚——别他妈碰我!”
“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赫德推出注射器内残余空气,单膝跪上床,一只手轻易桎梏住洛迦将他翻过来,暴露出脆弱的后颈腺体,“但老师不计代价带着它偷跑出来找你,就是有用的东西,你要相信你的老师是不会害你的。”
“……”一句话,让洛迦放弃了挣扎。
冰凉的酒精棉球在腺体处擦了擦,随后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腺体处传来,比洛迦平生挨过的任何一次针都疼,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注射完毕,赫德丢了废弃针管,拉起被子一角,道:“我得带老师回去了。否则让这座医院里其他人发现就糟了。你躲在被子里别露头,让老师看见你就走不了了。你记住老师对你说的话,静观其变,我们不会让你死的。”
“告辞。”被角一丢,罩住洛迦的头,洛迦识相地不再动了。
被子外闷闷传来赫德温柔的哄小孩声:“小鸟~我们来玩过家家,好么?”
“怎么玩……?”
“你来扮医生,跟在我身后,全程不要说话,不要东张西望,跟着我就行,到了目的地如果小鸟做得好,我就给你烤姜饼人曲奇吃。”
“好……”
赫德为他戴上口罩,温柔地笑笑:“那准备开始咯?眼泪擦擦。”
病房的门开了又关,赫德的身后跟着一向寡言的宋医生,走向通道尽头,消失在拐角处。医护人员并没多留意,毕竟在这里,军部的人来提审治疗期间的犯人,询问责任医师病情是很常见的事。
众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各忙各的。
钻进储藏室,赫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打开灯找了许久,终于在最里边的货架后找到了真正的宋医生。白鹤把他的制服都扒下来换到了自己身上,是时候还给他了。
小鸟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蔷薇在脱他衣服的时候他虽然很惊恐,但也没有抗拒,他知道小蔷薇是不会欺负他的。
所以虽然不解,但也乖乖任他脱。脱衣服的时候,赫德诧异地发现老师胳膊上多了许多青紫的掐痕。
“老师,”赫德举起他青紫斑驳的手,“怎么回事?”
白鹤想起了之前的经历,嘴一瘪又啪嗒啪嗒掉泪:“我不知道……我走在路上,好多小混混堵住我,把我往小巷子里拉,要亲我……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赫德立刻想起了在过来的路上,戒严的曼林街道,死于非命的劣等Alpha。
料想是白鹤从家里逃出来,半路上意识耗尽,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鸟出现了,被人拖到小巷子里欺负,在这期间白鹤再次出现,轻易击杀了这些人,拖着受伤的身躯来到医院的。
赫德赶忙查看他身体的其他地方,万幸的是,除了胳膊有一些淤青,其他地方都是好的。微微放下了一颗心,先联系了陆庭深,挂断通讯后左右看了看仓库,取了一套新的病号服。又拧来一张热毛巾,盖在老师脸上擦了几下,那张宋医生的脸竟然消失不见,露出了小鸟的容貌。
而一旁真正的宋医生必须及时让他醒过来,否则一个工作繁忙的医生离开太长时间,难免会起疑的。摸一摸他的后脑,果然在发丝间触到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电极片,赫德用食指指腹覆盖上去,喃喃念道:“你与赫德中校讨论完病人病情之后,赫德中校先行离开,你独自进仓库取耗材,蹲下身时突感身体不适,晕了过去。”说完,用指甲嵌入边缘,轻轻一拔,脱离了他的头皮,电极片中嵌着一根针,整个形状像是一颗图钉。
不用担心他醒来后会发现异常,白鹤能让他躺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他在脑电极片里设定了程序。自己只需要在他醒来之前带着白鹤离开就行。
整个军区医院的住院部设计都大同小异,医生的办公休息区与病房并不在一个连廊,期间要穿过一个T型回廊,有独立的出口。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赫德带着小鸟迅速钻进安全通道,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一楼,就到了住院部后面的一片松林里。
谁也不会发觉。
等待陆庭深来接应的这段时间,小鸟捡了一根足有手臂般粗壮的木棍抱在怀里,问他做什么用,他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不肯松手。
陆庭深接到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赶来,就在松林里见到了郁郁寡欢的爸爸。
陆庭深那颗悬了多时的心,终于在看见父亲安然无恙的这一刻安然放下:“爸——”
他想过去紧紧抱住他,亲吻他的额头,安慰他,却在抱到他的前一刻,被他狠狠推开。手中粗粝的木棍挟着风朝陆庭深的脸边狠狠横扫过来,这一切太猝不及防,赫德阻拦不及,随着一记猛烈的闷棍声响起,陆庭深重重偏过脸去,不可置信地泪湿了眼眶。
“你电我。”小鸟紧握木棍的手在害怕地颤抖,委屈又失望地说,“你这个大骗子,大坏蛋。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手中小臂般粗壮的木棍在陆庭深头边应声而断,随着木棍一起碎掉的,还有陆庭深已经遍布疮痍的心。
赫德后悔没拿老师手中木棍当一回事了,一把夺过老师手中木棍丢得远远的,赶忙去看陆庭深的伤情,鲜血从头侧蜿蜒淌下,把整个破了皮的耳朵都染红了。
“陆庭深——”赫德赶忙从口袋里掏出刚从储藏室顺来的纱布,手忙脚乱地展开要给他紧急包扎,开口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啊,老师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陆庭深重重啜泣了一口,蹲下身勉强露出个笑容:“没事,我们先回家。”
他要去搀扶小鸟,小鸟却不依,一脚就踹了上去,手脚并用又踢又抓,把本就头脸受伤的陆庭深抓得更是血肉模糊。陆庭深强忍着怒气把他拉拽到车上,系上安全带,只想着有什么都回家再说,这里人多眼杂,做什么都危险。
不知道棍子打破了那根血管,血一直流,止不住,陆庭深只能一手开车,一手抽纸巾紧紧捂着流血的部位。
被血染透的纸巾在脚边堆了一团又一团。
没想到小鸟会在后座发疯,发狂尖叫又扯开安全带,赫德拦不住暴躁的他,一个没抓住,竟让他扑起掐住陆庭深的脖子猛摇:“你电我!大坏蛋,王八蛋!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
陆庭深再忍无可忍,将方向盘一抹,停在路边,整个人猱身从主副驾中间的间隙扑过来,结结实实给了小鸟两个重重的巴掌!
五指成爪锁住他的喉咙,看进他惊恐欲绝的眼底,冷冷道:“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小鸟脸色铁青,不敢再动了。
陆庭深松开了手,他就一头扎进赫德怀里发抖,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
后座的两个Omega不会知道,重新冷静下来的Alpha在主驾一边开车,一边无声地流泪。
这个世界上好像真的没有人在乎他。
在陆振霆眼里他只是个空有4s级别的Alpha基因,白鹤呢?或许对他也有爱吧,但只有一点点,和洛迦比起来,他算什么呢?
他被他们利用、算计、欺骗,到了最后还要被道德绑架着,去谋反。
车子驶进自家府邸,陆庭深把瑟瑟发抖的小鸟拽下来,任他摔在草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满脸湿冷,抹了把眼泪,看向不知所措的小鸟,苦涩一笑:“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救洛迦出来,我谋反。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去做,满意了吧?谁让我生下来就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