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路(5)
“我不想……饶了我……我什么罪都认……”洛迦的求饶声从一开始低如蚊蚋的喃喃,到被强硬架上金属床,捆上束缚带时而变成尖锐的哭吼嚎啕,他用尽了力气挣扎、抗拒,浑身肌肉骨骼都僵硬如铁,仿佛下一瞬就要挣脱皮肉爆体而亡,他极力扬起惊惧不已的头颅,忽然在治疗室的门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洛迦忽然崩溃大哭,竟然挣脱了Alpha军人的桎梏,从床上扑通一声滚下来,用尽了力气往那两人身边爬,他颤抖哭求:“陆庭深!救救我——”
一个4S级Omega在癫狂的状态下爆发出的力气大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很快就爬到陆庭深脚边,抱着他的大腿恐惧得颤抖哭泣。
他卑微地讨好似地用脸颊去蹭他一尘不染的军靴靴面,豆大的泪珠都滴落在上头,张口只有脆弱的哭腔溢出,什么尊严、什么人格,统统都消失不见:“陆庭深……我认罪!什么罪都认,别折磨我,行不行?”
“我是有苦衷的……你让他们别电我!听我好好跟你解释,行不行?”
他不太敢抬头去看陆庭深的神色,只是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紧紧抱着他的腿,不肯松开。他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将军阁下——”Alpha军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看了看这位凌厉威严的联邦新贵,又看了看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脆弱却着实漂亮的Omega中校,拿不准这位大人物的心思,暂时不敢对他脚边求情哭泣的罪犯下手,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等着这位联邦新贵下令。
空气中,再次传来清冷的白曼陀罗信息素的味道。
这个味道让陆庭深恶心。
趴伏在脚边的曾经的爱人,曾经不论他如何伸长手臂也够不到的神明,现在变成了一滩臭水,一只令人嫌恶的鼻涕虫。
陆庭深一脚将他踹开了。
“聒噪得很。”陆庭深低头看着自己漆黑靴面上的几滴水珠,神色不悦,吩咐道,“好好‘治治’他的腺体,别让他肮脏的信息素污染了审判庭的空气。”
得了命令的Alpha军人们再无顾忌,抓鸡似的挟起战犯的胳膊,强硬地往金属床上摁。
“……”
这一刻,才真叫万念俱灰。
洛迦心如死灰地看着远去的陆庭深,他依旧高大、挺拔,依旧温柔。他挽起的臂弯依旧绅士,挽着他的人会沉溺在他的无尽温柔里。
高挑纤细的赫德中校,与他看起来是那样般配。
只是,这份温柔的对象再也不会是他了。
——
暂时休庭后,供庭审法官暂作歇息的休息室就在不远处,陆庭深与赫德刚才只是路过洛迦所在的治疗室。
陆庭深如今已是联邦炙手可热的新贵,升迁在即,身份更加尊贵。他不喜热闹,中途休庭之时,自有休息厅专为他一人而开。
刚好要路过洛迦接受治疗的治疗室罢了。
赫德自从看了治疗室内那冰冷金属床与仪器之后脸色就很不好,心不在焉的,随陆庭深一道进了宽大温暖的休息室,陆庭深看出了他的异常,关切地询问,还贴心地为他倒了杯咖啡:“中校阁下,怎么了?”
赵声寒元帅是陆庭深原先的上司兼朋友,如今他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他的爱人,陆庭深当然要尽力关照。他一个近乎守寡的Omega在满是Alpha环伺的法庭之中无处可去,陆庭深便将他带在身边,以免他受到威胁。
“没事……”赫德心神不宁地接过咖啡,没滋没味地抿了一口,道了句谢,不再言语。
陆庭深不再多问,怕他与自己独处时,心理觉得自己会对他造成威胁,便到此为止,礼貌地退离了几步,对他道:“有需要随时找我。”
“多谢,将军阁下。”
陆庭深的军靴脏了,这让他很不舒服,精明的手下早就去车上取了工具来,这会儿恭敬地伏下身来,询问他是否需要清洁。
陆庭深施施然坐下,将脏了的右脚搁在手下放置好的脚凳上,一双修长的腿就叠在一起,任手下擦拭、上油,犹如对待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般,用柔软的绒布一丁点一丁点仔细地擦拭。
偌大的休息室里,只有陆庭深和擦鞋的手下,以及角落里安安静静一个人呆着的赫德。
室内安静得只有鞋刷轻划过靴面的声音。
之所以暂时休庭,一是战犯的精神崩溃,不适合继续接受审判,二是法官之一的赫德中校情绪受到了波动。众人都知他与战犯洛迦有怎样的纠葛,他离席了,众人自然要关照他的情绪。
休息室里,有治疗室中实时传送的投影,一来可以供庭上法官实时掌握战犯的身体情况及治疗进度;二来,满足一些人的癖好。
来到这里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战犯,对待视人命为草芥的战犯,也就无需奉行什么人道主义了。
陆庭深打开了投影,画面中,出现了煞白的画面。
曾经的爱人犹沉沦在地狱里,他狼狈的受刑过程,惊恐的啜泣与凄厉的惨叫,都将通过床边的鹰眼摄像头被实时同步给无数人。
被人好整以暇地欣赏、指点、嘲笑。
包括他曾经的爱人,陆庭深。
陆庭深阴沉的目光注视着屏幕中那个插满电极片的人,心中泛不起一丝怜悯的涟漪。
他沉静如水,可角落里一直沉默着的赫德听到这恐怖的电流声却倏然一震,仿佛受此酷刑的人是自己一样,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他尽力克制,又背对着陆庭深,加之宽大椅面的遮挡,陆庭深也就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屏幕之后,不知道多少平日看起来尊贵正经的Alpha脸露揶揄的笑容,盯着屏幕窃窃低笑。
天性使然,陆庭深生理上也不免起了些反应。
但心理只觉得十分恶心。
他和别的Alpha不同,对天生处于弱势的Omega没有太多恶趣味。
本不欲再看,正要关了,却听闻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距离自己不远处响起,陆庭深俊眉一蹙,循声望去,一个咖啡杯碎在了地上。
“赫德?”陆庭深走了过去,只见赫德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蜷在沙发里,脸色煞白,捂着耳朵,浑身颤抖得不比屏幕里正在受刑惨叫的洛迦好多少。
“赫德!怎么了?!”陆庭深长眉深锁,关切地要去扶他坐起来,左手不经意划过绒毛椅面,愕然发现已经全湿了,沙发边沿泼洒出来的咖啡一滴滴落下,溅碎在冰冷的地上。
陆庭深呼吸一滞,见赫德满面通红,呼吸粗重,仿佛受了惊的小兽,紧捂耳朵瑟瑟发抖。
不经意碰到赫德的脖子,滚烫一片,这是,紊乱期快要到来的应激症状。
Omega的紊乱期来得其实并不规律,经常会受到外在突如其来的刺激而提前。
陆庭深猜想,应该是刚才洛迦受刑的画面和声音导致他应激了。丧夫多年的赫德本来就处在一个长期无人标记的敏感期,是比寻常Omega更不稳定一些。
陆庭深的在场让赫德几乎发疯,变得暴躁凶狠,听他撕心裂肺地吼:“滚——!别碰我!”
“别看我!!!”
陆庭深一下子明白怎么回事,眼疾手快将屏幕关了,尖锐的电流声与惨叫戛然而止,休息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泛着苦涩咖啡的空气中忽然弥漫开一股白蔷薇的甜香。
陆庭深心中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句,忙起身转过头去,温柔地说:“好,好——我出去,我不看你。”
“我去给你拿一套新的衣服和抑制剂,你在这里等我,不会有人进来的,你放心。”
“——滚!!!”
咔哒一声,门合上了。
赫德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抓过一旁的纸巾,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手捂着脖子一边哭泣,一边去擦地上、沙发上的咖啡液。
段声寒不会再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身边了。
第5章
电流滋滋划过大脑的感觉真的很痛苦,洛迦眼前出现一阵阵刺目的白光,又细碎如雪花,仿佛无数根蜂针在扎着他的脑袋,霎时间夺走他的神智,逼得他痛苦地吼叫出声,整个刑床几乎要被挣扎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