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路(98)
切尔·希特脱下军装外套为他盖上,收起鞋箱,长身而起,跪了两天一夜,膝盖麻了,他替妻子脱去脚上的鞋,捧着那只穿着白色马油丝袜的脚落下一个吻。温柔而坚定地抱起他,温柔的嗓音一如往昔那样迷人:“殿下,我们生死相依。”
第67章
体检一切合格,注射变异试剂的洛迦很平静,他平静地撕开一次性注射器的塑料包装,平静地吸取试剂,平静地为自己的手臂涂上消毒液。
仿佛这只是一管平平无奇的抑制剂。
他的身上已经插满了管子,用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维持自己的基本生命体征。
洛迦其实很不喜欢一个人在狭窄安静的地方独处。
他这一生从来都孤独,独来独往,无所依靠。
但没办法,人生在世,很多事不是不愿意就可以不去做的。这些年,他挑着他原本担不起来也不想担的责任,磕磕绊绊的路走得艰难,但他一直在跌倒和淋雨中尝试着长大。
尝试着努力张开不健壮的臂膀,逆着大风,去保护身边的人。
这一次,比以前还要好些,他与陆庭深前嫌尽释,现在,他陪在他身边了,还有白鹤老师,还有不久前给他发了脑电波鼓励他的加文老师。
前面的准备工作都可以佯装平静,但那尖锐的针头来到臂弯静脉的那一刻,还是不免手抖。
白鹤有些担心,道:“要不,老师来吧?”
洛迦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将针尖扎入了血管。苍白的指尖摁着活塞,缓慢而决绝地推进。
比想象中的还要痛些,洛迦无力倒回去,白鹤忙为他整理好鼻饲管,盖上被子。
洛迦用最后的力气伸出夹着血氧饱和度仪器的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陆庭深弯腰,亲了他一口。
“一月后见。”洛迦的精神体逐渐陷入休眠,声音飘飘忽忽,听不真切,陆庭深附耳去听,听见他说,“一月之后……你再也……欺负不了我了……”
“不欺负你……”陆庭深忍不住鼻子一酸,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保护你。”
洛迦阖上了眼睛,保护舱很小,只有四个平方左右,只够放下一张监护床,床边摆满了煞白的监护仪器。
舱门一关,门里门外彻底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洛迦将在这里独自承受为期一月的排异反应,等到身体完全适应不相容的强大基因,再从这里出来的,大概就不能算作一个血肉之人了。
他的身体,即是武器。武器,注定是要用身躯去抵挡硝烟战火的。
洛迦陷入休眠,外界的事情还有很多,亟待陆庭深去处理。
统帅部的工作他不能放下,总统召开的会议他不能不去开,他在军部稳住那群老奸巨猾的货色,白鹤则暗中连络以纪澜为首的潜行者特工组织,捡起他曾经的老本行,由赫德辅助他,收集一切可以收集的情报。
眼下亟待解决的一件事,是卡尔·加文通过脑电波密报发来的,关于白方宁上校曾经的下属的调查令。
这段时间,他命赫德去纪澜打工的甜品店找到他,为他的大脑植入脑电波权限。这样以后能够通过脑电波交流情报的人就多了一个纪澜。
调查白方宁手下那名下属的工作就交给纪澜去做。
短短两天,一纸调查令来到白鹤桌头。
于晚
3S级别男性Omega,信息素:荼蘼
前任平权军白方宁上校副官,特种狙击手
下面一排排是他狙杀过的联邦军人名单,长长一串。
看着漂亮的履历,应该是个很厉害的Omega,但是为什么要欺骗卡尔·加文,以交易为借口,把他骗出去呢?他是受谁指使或者逼迫吗?不然同为Omega,为什么要对卡尔·加文做下这种事?
“现在我们只能找到他,不论用什么办法,撬开他的嘴。”
赫德站在老师身边,道:“他失踪了,老师。”
白鹤眉头一蹙。
赫德说,纪澜去调查过,平权军失败后,白方宁上校身死,他害怕被抓,想要逃走,然而在逃跑的前一夜,似乎是被人骗了,醒来后就置身会所……
接下来的事,赫德没有说,白鹤也懂了。
总之,于晚在会所一直工作了很多年。几天前,忽然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这个红塘会所在哪儿?”白鹤问,“纪澜有去调查过吗?这里面应该有线索。”
赫德回:“β108区,梧桐南街3号,很隐蔽的,开在地下,Omega不能进入,除非有Alpha的带领,因为……里面……”说到这里,赫德脸色惨白,“总之,纪澜进不去,老师,我们还是不去为好。”
白鹤转着手中的笔,沉郁着思索着什么。
最终他还是决定冒险前往。白鹤明白,卡尔·加文突然碰上这一遭,绝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若不将此事当一回事,日后恐生事端。
赫德一愣,连忙拉住他:“老师!那里很危险……”
白鹤叹了口气,道:“危险也要去,赫德,我们走在这条路上,本身就危险重重。”
赫德知道自己劝不住老师,许久方磕磕绊绊道:“可是,那里不允许Omega单独前往,您要去也得有Alpha带领,而且……是主奴的身份……”说到后面,赫德的声音越来越小。
“您要找谁呢?庭深吗?”
这……简直倒反天罡。
白鹤摇摇头,道:“不能是与荆棘之路有瓜葛的人。这件事万一是阴谋,背后保不齐有眼睛在暗地盯着,打了窝就等我们上钩。”
思来想去,白鹤确实是最适合进去调查的人。在外人眼里,陆振霆总督的妻子已经死在古堡爆炸案里,改头换面一事只有自己人才知道。
所以即便背后有眼睛盯着,他的身份也可以自如来去。因为没有人认识现在的他。
晚8点左右,府邸外的信箱收到了一个信封,那是纪澜动了些手段搞到的邀请函。
邀请函很有质感,深蓝色的磨砂触感,烫金的英文花字扭扭曲曲像一条条毛毛虫,白鹤懒得看,费眼睛,拿给赫德:“翻译。”
赫德接过扫了几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佯咳了几声,努力用平静的语气把邀请函里的内容拣有用的出来告诉老师:“这是一份B……BD……总之是一份party的邀请函,时间在7日后的晚10点,本次party的主题名叫‘深蓝之海’,主办方要求每一对主……呃……嘉宾,扮演成水手与美……美人鱼……参加宴会……”
赫德磕磕绊绊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就丢下信件红着脸跑掉了。
白鹤捡起桌上邀请函,目光落在那串英文上,顿时像被烫到一般松开了手,草草将之合起塞进怀里,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香薰这段时间换了一种,一推开门,扑面而来浓烈的辛辣威士忌酒香。
那是,菲尔的信息素。
酒香扑进鼻腔,白鹤整个人软倒在地,仿佛烂醉了,用软掉的手将门反锁,哆哆嗦嗦地扒拉开一个个抽屉,把里面的玩具一股脑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和玩具整个罩在里面。
不多时,嗡嗡的震动声传来。
经久不息。
第二天一早,白鹤洗了个澡,把玩具也一个个洗了,消毒,装袋,放到该放的地方去。
来到饭厅与家人一起用饭,陆庭深从赫德口中知道爸爸要去那个名叫红塘的会所参加party的消息,现在很生气:“你疯了?不许去!”
白鹤神色淡淡地切着盘中的煎鳕鱼:“小屁孩少管我。”
“你知道那是玩什么的吗你就去?”陆庭深有些生气。
白鹤的神情忽然有一瞬慌乱,仿佛被儿子看破了内心那羞耻的欲望似的,执餐刀的手一僵,耳根发烫,幸好垂落的银色长发替他遮挡一二,才不至于被看出端倪来:“我不懂那个……但我有可靠的朋友会带着我,不会出事的,不用你来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