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路(86)
射线一条条消失了,陆庭深动作很快,最后,他捧了一颗拇指大小的蜡丸颤颤巍巍地伸到了洛迦跟前。
那蜡丸如鸽血般红,在陆庭深脏兮兮又破烂的手上,像是他一颗热忱的真心。
洛迦鼻子再度酸了,啜泣了一口,伸手去拿。陆庭深的手很宽很大,很温暖。触碰到的那一瞬,酥麻如过电。
终于拿到了,他们可以回家了。
洛迦的手将将要收回来,猝然——
砰——
一股激烈的血泉迸溅开,溅上了洛迦的脸庞!
“陆庭深——!”
蜡丸骨碌碌滚向远方。
陆庭深右肩中弹,无力倒地,两人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枪来的方向,一切都完了。
军靴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一招贼喊捉贼,监守自盗,”不知何时敞开的大门外,金发碧眼的Alpha信步走进来,缓缓收回手上的枪,拊掌感叹,“实在精彩。”
菲尔·梅瑞狄斯一步步走上来,似笑非笑地拍拍陆庭深的肩:“陆庭深元帅,您骗得我好惨。”
看着眼前衰退的射线,菲尔冷笑一声:“最高统帅部领导者,联邦新贵,监守自盗最高机密,陆庭深元帅,你猜今日所做一切让总统阁下知道了,你会怎么死?”
第60章
那颗蜡丸骨碌碌滚到了菲尔的脚边,被他踩住了。
那是洛迦拼尽心血研究出来的东西,更是他们三个费了千辛万苦才拿到的啊,如果真被菲尔踩碎了,洛迦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洛迦决意不顾一切冲上去,比他更快一步的,是肋骨骨折还负了枪伤的陆庭深。
两个Alpha的血腥较量,拳拳到肉,场面格外惊悚,陆庭深虽然很强,但对上同级别满血状态的菲尔,来回六七个回合,还是不慎被菲尔一拳掼倒在地,坚硬的军靴抬起,朝着本就伤痕累累的胸膛一脚踩了下去——
硌啦硌啦——
那是肋骨尽数断裂的声音。
口中鲜血如泉喷涌。
菲尔拔出了枪,对准了陆庭深的肩又打了几下,这下子,陆庭深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菲尔猖狂地笑出声:“联邦叛徒,你的死期到了!活捉了你,我立了大功,我就能出去了!”
陆庭深艰难扭过头,咧开一个满嘴是血的笑容:“出去?做梦吧,切尔·希特在位一天,你永远别想出去。”
菲尔没工夫与他争辩,回身一脚踹开想趁他不注意拿走蜡丸的洛迦,以及打穿了要扑上来与他缠斗的纪澜的肩膀,施施然弯腰将蜡丸捡起,捏在手中端详,反手轻易桎梏住了洛迦,在他跟前蹲下身,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幽幽注视着他,转而拧起疑惑的俊眉:“平权起义首领,联邦甲级战犯洛迦。我记得你死了啊,怎么又活了?”
他本人比照片上还要俊美也更加成熟,尤其那只仿佛经过精心雕琢的鼻子,挺立如峰,两颗湛蓝深邃的双眼犹如寒潭,似笑非笑地望着洛迦。
纪澜趁这个时候,拖着受伤的手臂来到陆庭深身边,撕开后颈抑制贴释放安抚信息素。
洛迦心知此时求饶无用,蜡丸在他手里,惹怒他更是万万不得,正踌躇两难间,目光下移落到他左胸前插花眼里的一小串洁白风铃上。
洛迦计上心头,试探性地开口:“小金毛?”
菲尔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洛迦,脸黑如锅底:“你叫我什么?”
他的反应果然在意料之中,洛迦心中激动,道:“小金毛,你的白鹤教官很想你。”
菲尔的手无力松开了。思绪晃晃悠悠回到很多年以前。
……
他爱而不得的教官要离开部队了。
离别前,白鹤把他送的那些巧克力退还给了他,一个都没有吃过,原封不动地推回了他的面前:“小金毛,我要走了。”
那是白鹤第一次这样叫他,比连名带姓叫多了几分亲昵,但也仅此而已。
纯情的少年瞬间满眼泪花,抱着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鹤收拾着办公桌上自己的东西,难得温柔地说:“谢谢你喜欢我这么多年,”白鹤笑了笑,“但我们并不合适。你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又这么好,以后会找到适合你的Omega的。”
他不甘地问:“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Alpha!我可以变成您喜欢的样子,就算……就算您真的对我没有感觉,我以后……我以后不纠缠您就是了,为什么要走啊!”
“您就真的这么烦我吗……”
白鹤回头看他:“小金毛,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离开这里也不是我本人的意思。卡尔总统调任我离开,不是因为烦你。”
“您喜欢谁!”菲尔一听他有喜欢的人更加暴躁,眼泪汹涌落下,“陆教官吗?!他哪里比我好!”
陆振霆来到了白鹤身边,不屑地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犊子,宣示主权般揽着白鹤的腰,白鹤没有拒绝。
少年一颗真心就此零落尘泥,疯狂的执念让他孤身多年直到现在。
如果他年少懵懂情窦初开之际不曾见过白鹤,那么世界上那么多Omega他都可以去喜欢,去追求,可遇见白鹤之后,所有Omega都黯然失色。他不是一个能够将就的人。
故而一直孤单一人,直到现在。直到,他再也出不去这座暗无天日的司令部。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人终会被年少时不得之人困其一生。[1]
爱情从来不是一件可以勉强的事。
“再见了,小金毛。祝愿你有辉煌美好的将来。”
白鹤走了,没有丝毫挂念地离开,头也不曾回过。菲尔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难以放下的人。
……
菲尔前所未有的失态了,暴怒不已的他将洛迦狠狠摔出,扯掉衣襟前的白风铃扔在地上:“不要这么叫我!什么白鹤,我不认识!”
洛迦继续平静道:“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白鹤过得很不好,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和你在一起。他常常在画布上画下你的模样,后来他自己不得不释然了,他已经回不了头,也不再抱着和你从头开始的希望。”
“我们在决定来这里的时候,白鹤老师与我说了很多。他说,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想再见见你。你还想见他吗?”
菲尔颤抖着嘴唇,怒吼道:“我不想!这么多年,我早就不爱他了!”他怒而笑了一声,“用白鹤来劝我手下留情,一点用都没有——他是死是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洛迦扬起手,手里是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菲尔身上顺过来的怀表,打开,“既然不爱了,为什么还随身带着?”
菲尔恼羞成怒劈手夺过,即便背过身去,情绪还是骗不了人的。
他听见洛迦在身后说:“你把蜡丸还给我,那是我十二年全部的心血。你愿意还给我,并替我们保密,我现在就给白鹤老师发通讯,你立刻可以见他。并且我们向你承诺,来日荆棘之路胜利,你就自由了。来接你的,一定会是白鹤。”
“菲尔上将,就算您不再爱白鹤了,您愿意一辈子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司令部里吗?庭深说的不假,切尔·希特一日不死,您就一日没有自由。”
菲尔看他摆弄着通讯器,愣在原地,一如当年白鹤说要离开那样不知所措。
直到,白鹤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喂?”
“洛迦!?你怎么可以视讯了?”
声音还一如当年温柔如水。
洛迦看着屏幕道:“庭深的通讯器。老师,有一个人,他想见见你。”
白鹤神色一僵,沉默片刻,道:“菲尔吗?”
白鹤看见屏幕晃了晃,旋即出现一张熟悉的,伤心的脸。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很久。
白鹤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来面对这个已经长大成熟了的少年。
良久,还是菲尔先开了口:“白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