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24)
得知顾盼的难处,陈仅主动请缨:“我替你去。”
人员调整的申请很快被批准,顾盼视陈仅为临危受难的英雄,并给予最高评价:“你要不是Gay,我现在可就追你了!”
陈仅不觉得自己伟大,他也有借出差逃避的意思。这两天,梁霄寒与从前并无变化,时不时约陈仅一起吃晚餐,陈仅却无法与他和平常一样相处。
梁霄寒是资助陈仅读完大学的恩人,陈仅太清楚如果揭发梁霄寒的违法行为是恩将仇报,况且他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可他的原则底线又不允许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矛盾的心理让他只能选择回避。
很快到出差前一天晚上,陈仅收拾行李的时候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赶紧趁时间还早联系人事部负责定机酒的同事,问他去首都是不是坐飞机。
人事部同事说坐高铁,陈仅松一口气。
紧接着同事发来一条语音:“本来是要坐飞机的,是咱们允炆在订机票之前跑来问我们怎么去,听说坐飞机,他就问能不能改成高铁。我看了下最快的高铁三个小时出头,如果坐飞机还要提前去机场安检托运什么的,时间上差不多,而且高铁更便宜,so……”
允炆是公司员工私下里给梁辰取的名,因为好代,这样梁霄寒就是朱棣,梁建业就是朱元璋,三代之间的关系明明白白。
可是陈仅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改高铁?”
“他说他恐高,坐不了飞机。”
过一会儿,同事回过味来:“诶不对,允炆不是英国留子吗,他来回不坐飞机,难不成坐船?”
陈仅:“……”
出发那天,N市的天气有一波回暖,去高铁站的沿路开了许多颜色各异的杜鹃花。
此行一共五人,正好左右连座。
陈仅让此行唯一一位女同事坐靠窗位置,自己靠走道。
女同事名叫庄晓梦,来自市场研究部,负责数据收集和分析。看着挺斯文的理工科女孩,竟比顾盼还要能说会道,一路上拉着陈仅聊个不停,一会儿问他皮肤这么好用什么护肤品,一会儿问他美甲是在哪家做的。
“我自己涂的。”陈仅说。
“那你好厉害,字母都写这么好看。”庄晓梦看着他的指甲盖读道,“M……M……Q……M,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
“哈哈哈,谁莫名其妙?”
“……某个人。”
“哦,我知道了。”
庄晓梦一脸“我都懂”。
同一时间,坐在旁边三人座靠走道的梁辰,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被问到怎么会喜欢涂指甲,陈仅说:“解压,还有防啃。”
“解压我知道,手指伸出来漂漂亮亮的,谁看都解压。”庄晓梦笑问,“不过你竟然会啃手指甲?”
“嗯,有时候不知不觉就啃起来了。”
“那你其实可以考虑戴甲片……哇这条手链好漂亮,你喜欢水仙花吗?”
“不喜欢。”
“哦,那一定是‘某个人’送的了。”
“不是。”
……
梁辰几乎昏睡一路,醒来的时候广播里在说即将到站,他一惊,问身旁的简言之为什么不把他叫醒。
简言之的回答有理有据:“今天不是在办公室,也不是午休时间。”
幸好这次没做乱七八糟的梦。
几人下车,分别打两辆出租车前往今晚下榻的酒店。
来前商量好午饭就在酒店随便点个外卖解决,下午就要去实地参观,晚上首都这边接应的单位定了酒席。
到酒店先去办理入住,然后各自回房放行李。
五个人开了三间房,庄晓梦单独一间,梁辰和简言之一间,陈仅和开发部的一位男同事一间。
吃过午餐稍作休息,几人赶往工地现场。
这次来参观的项目已近竣工,对接的领导姓席,带着他们看了沙盘地形图,介绍了整体的区域规划,再带他们去施工现场观摩。
下午时间仓促,只大致看了解了新技术应用方面,其余细节留到明天。
晚餐安排在朝阳区一家有名的米其林餐厅,席总说怕各位吃不惯北方菜,特地订的粤菜馆。
先上的几道菜都精致可口,的确不负盛名。
吃到一半,席总接了个电话,问各位是否介意他的爱人入席,大家当然不介意,于是席总去把人接了进来。
谁都没想到这位席总口中的爱人是个男的。
还是个电影明星,连看电影经常睡着的陈仅都对他有印象。
人刚入座,才喝一口秋梨木瓜炖乌鸡,庄晓梦就忍不住问:“冒昧问一下,您是不是演《秋凉》的……”
一时想不起名字,陈仅淡声接话:“江若。”
只见那明星笑了一下,说:“没想到建筑界还能有人认识我。”
这话实在过分谦虚,怎么说也是港区金像奖影帝。
江若说刚从拍摄场地回到首都,提前了一天,原本打算给个惊喜,没想席总在外面应酬,只好跟来了这里。
显然是感情很好的一对。
顾及到有旁人在,江若加椅子坐在陈仅的旁边。
陈仅这会儿已经吃饱,正翻看手机相册里的照片,江若瞟到一眼,意外道:“你也养白龟?”
此处的白龟指的是白锦龟背竹,一种锦化植物。
没想到出差还能碰到植友,两人从养护心得聊到靠谱的植物网店再到分株移栽的要领,过程中还意外地发现两人同岁。
一直聊到散席,互加微信,还约了明天再见。
回酒店的路上,陈仅在庄晓梦的请求下点开了江若的朋友圈,几乎都是日常记录,吃了什么,去哪里玩,家中植物长势如何……往下翻,大半年前的一条动态,照片上是交握的两只手,无名指都戴着戒指,配文是:两周年。
庄晓梦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感叹道:“他们俩真是男才男貌,好配啊。”
陈仅却在想,二十四岁就结婚了,真早。
到酒店,刚下车,远处飞扑过来一个人。
“Surprise!”
卓翎的嗓门由来高亢。
“你这家伙,出来参观也不告诉我,还得我自己找来,说好的我自费,又不会让你们公司花钱……”
音量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没声了。
夜色浓稠,卓翎刚才看准身型扑上去,都挂在人家身上好一会儿了,才发觉不对劲。
梁辰的头发没有这么短,身上也没有烟味。
……那这人是谁?
远处一辆出租车拐进来,车灯照亮前方,也照亮卓翎的满脸惊恐。
他声音都在发抖:“怎,怎么是你?”
简言之没有表情:“不然应该是谁?”
话音未落,卓翎就从他身上跳下来,撒丫子跑了。
简言之立刻追了上去。
目睹完一出你追我赶的戏码,剩下四人乘电梯上楼。
庄晓梦有些担心地问:“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不会。”梁辰知道简言之做事有分寸,卓翎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们是老同学,没准今晚就能解开误会了。”
一语成谶。
约莫两个小时后,简言之扶着喝得烂醉的卓翎回到酒店,两人看起来很亲密,卓翎哼哼唧唧的,怎么都不愿意从简言之身上下来。
简言之倒是耐心,带着卓翎去洗手洗脸,点外卖给他吃,卓翎喝多了拿不住筷子,简言之就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喂。
让同一屋檐下的梁辰如坐针毡,觉得自己仿佛变身高瓦数电灯泡,亮得惊人。
简言之歉然道:“翎翎今晚可能要睡这儿了,您能不能去隔壁挤一挤?”
梁辰被“翎翎”震惊一脸,强作镇定道:“隔壁也是两个人住。”
“刚才回来的时候我在楼下碰到龚工了,他说老同学叫他去喝酒,今晚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