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55)
到底没躲过踹过来的一脚,卓翎捂着腿嗷嗷叫:“呜呜呜你好狠的心,人家好心陪你来跳伞,你竟然这样对人家!”
梁辰冷着脸给简言之打视频电话,摄像头对准卓翎:“要撒娇对着你的1撒,我不吃这一套。”
另一边,陈仅宅家休息,看完一部电影又点开看另一部,为的是分散注意力,免得总是想看手机。
一直到周末的下午,接到来自奶奶的电话,挂断电话时顺便刷了下微信,才发现昨天早上回复梁辰的消息没发出去,大概是当时的网络出现故障。
盯着自己精挑细选的烟花表情包旁边的红色叹号看了半晌,陈仅到底没重新发。
这会儿梁辰说不定在忙,无论是跳伞还是坐飞机都很危险,还是不要打扰为妙,有些话等他回来再讲也不迟。
周一到公司,电梯里碰到简言之,陈仅正要开口,简言之不问自答:“梁经理下午六点到机场。”
陈仅几分尴尬地点了点头,心说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中午飞快地吃完饭,陈仅乘电梯上到顶楼,想趁午休时间把东西放下就走。
今天是梁霄寒的生日,作为受他资助的学生,自当有所表示。
下电梯往办公室方向走,距离会客厅还有几步之遥,听见虚掩的门缝里传来熟悉的男声。
“梁总,我求求您了梁总,您帮帮我吧!”
“撤职是董事会共同决定的,你求我也无济于事。”
“可是那块地在拍下之前就被传堆放过化工原料,可能存在污染,您是知道的呀……现在事情曝出来了,您不能拿我一个人去挡枪啊!”
“什么挡枪?话可不能乱说,这块地自从拍下就归你负责,一切都由你组织统筹,我从未插过手。”
“立项之前我还问过您污染方面的问题,是您说没关系,不会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有办法解决,我才敢放手去做……”
“闭嘴!你再信口开河,怕是连部门里的职位都保不住!”
“可是环境保护局那边就要来问责了……”
梁霄寒已然失去耐心,冷声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与其在这里跪我,不如去跪菩萨,说不定能给你指一条生路。”
言罢,梁霄寒甩开周经理,大步往外走。
拉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陈仅,梁霄寒先是愣了下,随即挤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陈仅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知道他都听到了,梁霄寒索性收了笑:“这事是董事会决定,老爷子拍板的,我也无能为力。”
类似的说辞,陈仅听过好几次。
视线越过梁霄寒的肩膀,看见还跪在地上哭的周经理,想到不久前他还说要自掏腰包请项目组的大家一起吃饭,陈仅心里说不上来的不是滋味。
心知没资格要求或是责怪面前的人,陈仅无话可说,扭头就走。
梁霄寒追上来,拦住他去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坏。”
陈仅站定脚步,看向面前的人,平静地说:“我什么都没想,是您想多了。”
他把手里的礼物盒递给梁霄寒:“祝您生日快乐。”
送完礼物,本来都走到电梯口了,陈仅又折返回来。
梁霄寒还在原地,见他回来眼神里流露几分惊喜。
然而陈仅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完成任务般地说:“这是我作为被资助的学生送给您的礼物,除了感谢,没有其他任何意思,请您不要再多想了。”
乘电梯下楼,陈仅回到自己的工位。
收拾桌面上的文件时,不慎碰到摆在桌角的那盆仿真植物,“砰”的一声,木质底座和盆体分离,塑料的仿真叶片也摔得东零西碎。
正在看综艺的顾盼闻声摘掉耳机,看着满地狼藉惊道:“天呐,这可怎么办?”
陈仅从窗边拿来垃圾桶,蹲下,把摔碎的部件挨个捡起来丢进去。
顾盼瞧着心疼:“这个很贵吧?要不用强力胶粘一粘,修一修?”
陈仅摇头:“不用了。”
本来就是多余的东西,碎都碎掉了,还修它做什么?
尽管礼物已经送出去,下班的时候,陈仅还是被叫去了梁霄寒的生日宴。
与此同时,梁辰搭乘的飞机准时降落,一下飞机他就打车直奔公司,经同行的卓翎提醒,才想到这个点都下班了。
“先打电话联系一下呗,约个地方见面。”卓翎提议。
可是陈仅连消息都不回,梁辰哪有脸给他打电话。
心情郁闷地坐在车上刷手机,刷到顾盼在七分钟前发的一条朋友圈,点开照片,似乎在参加谁的生日宴,桌上有花有酒有蛋糕,角落里还露出陈仅的半张脸。
切出去看一眼日历,这才想起今天是梁霄寒的生日。
梁辰仰面朝天,抬手盖住眼睛,忽而笑了一声。
无由地觉得心急火燎赶回来的自己像个小丑,还是舞台上最不缺,最无人在意的那种。
最后还是去到位于江北的玻璃花房。
目送梁辰下车的时候,卓翎担心地问:“你不会要在这里上吊自尽吧?”
梁辰连骂他的心情都没有,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
一个人进到玻璃花房,摸索走到桌边,拉一张椅子坐下。
好奇怪,分明已是盛夏,梁辰搓了搓胳膊,莫名觉得冷极了。
他就这样坐着,不知过去多久,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这个时间,还会有谁过来?
梁辰腾地起身,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紧接着灯被打开,梁辰眯起眼睛,却还是清晰地看见,面前的人微笑的脸。
陈仅是趁去洗手间的功夫偷偷溜出来。
今年的宴席摆在外面的酒店,许多同事在场,陈仅一时脱不开身,只能频繁地点亮手机屏幕看时间,猜测梁辰到哪里了。
溜出来之后,他想也没想,就打车往江北赶。直觉告诉他,梁辰会在这里等他。
如今亲眼确认眼前的人完好无损,陈仅很轻地呼出一口气,悬了三天两夜的心这才飘然落定。
然而没等他缓一缓,梁辰突然上前,一把攥住他手腕,拉他入怀。
只抱两秒就松开,梁辰后退两步,神情几分懊恼,是在气自己立场不坚定,一见到人就忍不住贴上去,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被无视被忽略,连打赌站队都不被选择。
“为什么不躲开?”他黯然开口,“如果你不愿意,拜托不要再给我机会,不要再让我以为有希望。”
这话听似含糊,却又那样坦率,让陈仅心口微颤,不由得抬脚上前。
梁辰却再往后退一步,拒绝他的靠近:“你想清楚……先想清楚,哪怕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都不要过来。”
陈仅知道这种时候,就算他说“我没有不愿意”,梁辰也未必相信。
只好把到嘴边的话绕个弯:“之前问过你,有没有在追的人。”
陈仅的声音很轻,“有吗?”
梁辰闭了闭眼睛,是默认的意思。
“那个人,是不是我?”陈仅接着问。
隔在两人之间的纸终于到了捅破的时候,哪怕猜到陈仅并非全无所知,此刻的梁辰还是有一种被看穿的难堪。
“……是。”梁辰不敢睁眼,甚至垂下脑袋,“是你,我一直在追你。”
以为接下来会是听到拒绝,或者质问,问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在明知道他有男友的情况下。
然而陈仅的声音并非想象中冷硬,他只是问:“你不是觉得恶心吗?”
“三年前你回国,我听见了你和卓翎的对话,你说同性恋很恶心。”
愣怔片刻,梁辰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在那时候……”
先前陈仅问他不觉得恶心吗,他还以为陈仅是在办公室外听到他说“我又不是Gay”的谎话。
原来误会的种子早就埋下。